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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绰传(2)


  其二,敦厚政教风化。

  天地的本性,惟有人最可宝贵。

  人具有中正平和之心,仁义宽恕之行,异于木石,别于禽兽,所以最可贵。

  可是本性无法一直保持,而是随着教化变迁。

  以敦厚朴实教化,则性亦质朴率直;以浮薄狡诈教化,则性亦浮薄。

  浮薄是衰亡败坏的风气,质朴率直是淳厚平和的风俗。

  衰亡败坏则祸患动乱层出不穷,淳厚平和则天下自安。

  国家或治平,或丧乱,或勃兴,或败亡,无不由教化所起。

  然而世道衰颓,已有数百年之久。

  天下大乱也已将近二十年。

  百姓不见德行,只见战乱;掌权者不施教化,只用刑罚。

  如今国家刚刚开始复兴,天下未定,既有战争,又有饥荒,所有体制都是匆匆创立,大多是权宜之计。

  以致使礼让之风不兴,风俗未能改变。

  近年收成稍丰,徭赋尚轻,百姓略得温饱,则教化可以实行了。

  凡各级地方官员,应当端正思想,对上承奉朝廷旨意,对下宣谕教化。

  实行教化,贵在能培养淳朴之风,浸润以冲和之元气,广布道德,显示朴素。

  使百姓勤勉不倦,心中向善,不知不觉中消去邪伪之心,嗜欲之性,而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才是“化”。

  然后教育百姓孝悌,使他们有慈爱之心;教育百姓仁义和顺,使他们和睦相处;教育百姓礼义,使他们互敬互让。

  有慈爱之心,就不会遗弃亲人,就不会因物质利益而互相竞争。

  三者俱备,就可以以仁义来治理天下了。

  先王移风易俗,倡导淳厚朴素,轻易而治理天下达于太平盛世,其原因全在于此。

  这是最重要的道理。

  其三,充分发挥土地的生产能力。

  人存在天地之间,衣食是性命的根本。

  食物不足就会饥饿,衣服不足就会寒冷。

  饥寒关系到自身,在这种情况下想使百姓广行礼义谦让,犹如在长坡上自下而上滚动弹丸,势必无法实现。

  所以古代的圣贤君王都了解这种情况,一定先要使百姓衣食丰足,然后才实行教化。

  衣食丰足的原因在于充分发挥土地的生产能力。

  而充分发挥土地生产能力的原因,又在于勉励农耕有正确的方法。

  主管此事的是各级地方官员。

  百姓愚昧,智力不足,必须加以勉励考核,才能出尽全力。

  各州、郡、县,每当年初,必须命令百姓,无论年纪大小,只要能操持农具的,都要下田,按时翻耕土地,不得延误。

  耕种结束后,要及时管理禾苗,麦收、养蚕之时,男女老幼都应全力以赴,如同救人、救水、抵御盗贼一样,然后才可以使农夫不荒废田地,养蚕的妇女取得成效。

  如果有游手好闲、懈怠懒惰的人,早收工,晚出工,贪图安逸,厌恶劳动,不勤于农耕,里正、户长应当把他们的姓名上报郡县,郡守、县令可就事加以惩罚,以劝戒众多百姓。

  这是贤明的守令所实行的教化。

  即使是百亩之田,也必须春天翻耕,夏天播种,秋天收获,然后才有过冬的食物。

  这三个时节是务农的关键之处。

  倘若失去其中一个时节,就不可能吃到谷物。

  所以先王告诫说:“一个农夫不耕田,天下必有因此而挨饿的;一个妇女不织布,天下必有因此而挨冻的。”如果在这三个时节不明事理,而使百姓荒废农耕,这就是断了百姓的性命,把他们赶向死地。

  孤独贫弱之户,无牛之家,勉励他们互通有无,互相帮助。

  在三个农时的间歇时间和下雨的空闲时间,还应当教育百姓种植桑树、果树,栽培蔬菜,修整园圃,饲养鸡猪,以备生活之需,养老之用。

  治理政事不宜过于繁琐,过于繁琐就会烦难百姓;勉励农耕也不应过于简略,过于简略就会使百姓懈怠。

  善于治理政事的人,必定会掌握时节更替,政令繁简适中。

  所以《诗经》说:“非刚非柔,施政宽和,福禄齐至。”如果做不到这些,那就只有滥用刑罚了。

  其四,提拔贤良之才。

  天生众民,无力自治,所以一定要奉立君王来治理他们。

  君王无法独自治理天下,所以必须设置君臣来辅佐君王。

  上至帝王,下及郡县和诸王封国,得到贤臣则可太平,失去贤臣则必动乱,这是根本的道理,历代帝王无法更易。

  如今刺史守令都有下僚吏员,这些都是辅佐治事的人。

  刺史府衙的官员由朝廷任命,州吏以下的属员则由牧守自选。

  从古以来,州郡的大吏是只取门第,大多不选贤明能干之人;小吏则是只试写作能力,不问他们的志向行为。

  门第本是先辈的封爵官位,并不能避免子孙的愚昧;写作是身外的微末之技,也并不排斥本人性格行为的轻薄虚伪。

  倘若从门第之中选得贤明能干之人,好比是骑骏马而日行千里;倘若从门第之中选得愚昧之人,则如同土牛木马,外形相似而实无所用,无法使之行路。

  倘若从写作之中选得志向操守俱佳之人,犹如精雕金玉,内外皆美,实为人中之宝;假如从写作之中选得轻薄虚伪之人,好比是装饰着彩画的一段朽木,只能一时好看,而无使用价值。

  如今的选举,应当不限于门第,只着眼于真正选拔出人才。

  假若得到这样的人才,自可出身卑贱而为卿相,如同伊尹、傅说那样,更何况州郡的职位呢?假若不是这样的人才,像丹朱、商均虽是帝王后裔,连百里封地都无法保住,更何况公卿的后代呢?观察人的道理由此可知。

  寻求有才能技艺的人,目的是让他们辅佐治理百姓。

  若是有才能技艺而且立身正直的,必定施展他们的才能使政治清明安定;假若有才能技艺而又为人奸诈虚伪的,将利用他们的官职而制造动乱,又怎么求得清明安定呢?所以欲求才能技艺,必然先选择志向操守。

  凡志向操守俱佳者,就举荐他;凡志向操守不好者,就摒弃他。

  但是,如今选拔人才的官员大多说“国家没有贤才,不知道该举荐什么人”。

  这话没有经过思考,不合道理。

  为什么呢?古人有言:圣明君主兴起,不待上天降辅佐之臣;圣人受命,不待大地荐有才之士。

  总是任用当世之人,治理当世政务。

  所以殷朝、周朝不会空等稷、契这样的大臣,魏朝、晋朝也不会假手萧何、曹参的辅佐。

  孔子说:“十家之村,必有像我一样讲究忠信的人。”难道万家聚居的都市,竟然说没有人才?不过是寻求不勤,选择不精,或者是不得其用,即使有了委任也无法尽展才能,所以说没有人才罢了。

  古人说:“从一千人中选拔出来的杰出人物称为英才,从一万人中选拔出来的英才称为俊才。”以聪明才智授予官职的人,以高尚行为闻名全国的人,难道不是近于英俊之士吗?只要能勤勉详察,舍弃虚假,取其本质,各自都能得到州郡之中最优秀的人才,并使用他们,这样,百姓无论人数多少,都足可以治理了。

  谁说没有贤才?美玉未经雕琢时,同砖瓦石头相似;名马没有奔驰时,与劣马相混杂。

  一旦美玉经过雕琢显出光泽,名马稍试足力,就可看出它们与石头、劣马的不同了。

  那些贤能之士没有被任用的时候,也是混同于一般的人,与美玉、名马没有什么区别。

  必须把政事委任给他们,把任务交付给他们,才能使他们与平庸之辈显出差别。

  从前吕望屠牲钓鱼,百里奚喂牛,宁生敲打牛角,管夷吾三次失败,在那个时候,那些庸俗之人怎会说他们贤能?等到他们辅佐明主,完成霸业,积数十年之力大功告成,人们才认出他们是才能卓异之士,于是后世称赞不绝。

  像他们那样的奇伟之才,绝代英杰,尚且不能在机会未到之时有别于一般的人,何况不如他们的人呢?如果一定要坐等吕望出现然后再用,那就永远也不会发现吕望这种人才;如果一定要坐等管夷吾出现才加以委任,那就永远也不会发现管夷吾这种人才。

  为什么会这样呢?有才能的人必然是从微贱而到著名,其功劳必定是由小功积累而成大功,哪里有尚未任用而已成大业,不加使用而先已成名的道理?如果懂得这个道理,则贤能可以求得,有才能之士也可以选到。

  得到贤能而加以委任,得到有才能之士而加以使用,那么天下的清平安宁是不愁实现了。

  然而善于做官的人必须先使政务简要。

  政务简要,则有道德的人容易充任,有道德的人易于当官,则事情没有不能治理的;政务繁琐,则属员中一定会混入坏入,混入坏人后,则政事必出弊病。

  所以有这样的话:“政务简要则事少,事少则百姓清静;政务繁琐则事多,事多则百姓混乱。”清静和混乱的原因,在于政务之简要或繁琐。

  查现在的吏员,人数不少。

  从前民多事多,尚且能够治理,而如今人口减少,依照原来的数目设置吏员,还认为人手不够。

  听说下面的州郡还有兼职和代职,扰乱百姓,十分无理。

  像这一类人,应当全部免职,不能让他们习以为常。

  不在州郡当职的官,也必须选择有道德的人,以至里正、户长之职,都应当谨慎选择,使他们胜任其职,便于互相监督统领。

  里正、户长是治理百姓的根基。

  根基不歪斜,上面必然安稳。

  访求贤能的方法不只一种。

  可是为了谨慎周密起见,必须予以委任来试验他的才能,加以考核和观察。

  从他在家的言行,以至邻里族人,都要访查清楚,观察他过去的所作所为,这样就会明白知人之道,区别贤能与奸邪。

  按照这个方法来寻求人才,大概就不会有什么错误和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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