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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荡公宇文护传(2)


  武成元年(559),宇文护上表请求把朝政大权还给皇帝,帝答应了他的请求,但军国大事仍然委托给宇文护。

  帝性格聪慧,有识见胆量,宇文护很害怕他。

  有一个叫李安的人,当初以厨艺得宠于宇文护,被提升为膳部下大夫。

  到这时候,宇文护悄悄命令李安,乘向皇帝进食之机在食物中下了毒药,于是帝卧病而死。

  宇文护奉立高祖为帝,百官各统领己职,听命于宇文护。

  从太祖为丞相起,设立左右十二军,由丞相府统管。

  太祖去世后,左右十二军都受宇文护节制,凡是军队的征调,没有宇文护的手令就不能行动。

  宇文护在自己的府邸屯兵防卫,比皇宫防范得还要严密。

  无论大事小事,宇文护都是先行决断再上报皇帝。

  保定元年(561),任命宇文护为都督中外诸军事,令五府受天官统领。

  有人为了迎合宇文护的心意,便说周公德高望重,鲁国建立文王之庙,宇文护的功劳可比美周公,应当沿用鲁国之礼。

  于是诏令在同州晋国公府邸建立德皇帝别庙,让宇文护祭祀。

  第三年,下诏说:“大冢宰晋国公助我完成帝业,安养天下百姓,功勋无比。

  从今以后,诏诰及官方文书一律不准直称他的名字。”宇文护上表,一再谦让。

  当初,太祖创业之时,就与突厥通婚和好,企图与突厥结成犄角之势,共同对付高氏。

  这一年,派柱国杨忠联合突厥向东讨伐,攻破齐国长城,打到并州才撤军。

  约定后年再度举兵,南北呼应。

  齐主十分害怕。

  起初,宇文护的母亲阎姬、皇帝四姑以及诸位皇戚家属都陷没在齐国,一直被囚禁着。

  宇文护当上宰相以后,常常派使者去打探消息,一直没有音讯。

  到这时候,齐主允许放还她们,并请求和好。

  第四年,皇姑先回来。

  齐主因为宇文护担当要职,就留下他的母亲,为以后作打算。

  齐主派人为阎姬写信给宇文护,信中说:天地隔阻,母子分离,三十余年不知存亡,思念的痛苦实在难以忍受。

  联想到你的悲痛惦念的心情,真不知道如何生活。

  回忆我十九岁嫁到你家,今年已经八十岁了。

  既遭丧乱之痛,又尝险阻之苦。

  一直盼望你们长大成人,能够过上一天安乐的生活。

  怎料到罪恶深重,生离死别。

  我一共生你们三男三女,今日看不到一个。

  说到这里,悲伤难言。

  幸赖皇帝恩典抚恤,晚年生活还算安定,又有你杨氏姑和你叔母纥干、你嫂刘新妇等住在一起,心情还相当安适。

  只是耳朵有点毛病,必须高声说话才能听见。

  幸而行动饮食方面还没有多少毛病。

  如今大齐圣德远扬,特降大恩,允许放我回到你那里,又允许先通音讯。

  多年的积郁悲思,豁然扫除。

  这真是大仁大德,拿什么报答呢?我与你分别之时,你年纪还小,家里以前的事,你恐怕不太清楚。

  昔年我在武川镇生下你们兄弟,大的属鼠,次的属兔,你属蛇。

  鲜于修礼起兵之时,我们全家老少先住在博陵郡,想往左人城去。

  走到唐河以北,被定州官军打败,你的祖父和你的二叔当时都阵亡了。

  你的叔母贺拔和她的儿子元宝、另一叔母纥干和她的儿子菩提,加上我和你一共六人,都被捉到定州城里。

  不久,把我和你送给元宝掌。

  贺拔、纥干也各自分散。

  元宝掌见我说:“我认识你的祖父,长相差不多。”当时元宝掌的兵营在唐城内。

  停了三天,元宝掌把抢来的男女六七十人全部押送京城,我和你也同被押送。

  到了定州城南,夜里住在同乡人姬库根家中,蠕蠕族奴仆望见鲜于修礼的营火,对我说:“我现在就跑回本部军队去报信。”他跑到鲜于修礼的营地,报告了我们的下落。

  第二天早晨日出时,你叔率兵截击,我和你们才得以回到营地。

  那时候你十二岁,和我一块儿乘马,随军队转移,你不记得这事的由来吧!此后,我和你住在受阳。

  当时元宝、菩提和你姑的儿子贺兰盛洛,连你共四个同学。

  老师姓成,为人严厉凶暴,你们四个人想谋害他。

  我和你的叔母们听说了这件事,各人抓住自己的儿子打了一顿。

  只有贺兰盛洛没有母亲,独个儿没挨打。

  后来尔朱天柱去世,贺拔阿斗泥在关西,派人来迎接家小。

  当时你叔也派奴仆来富迎接你和盛洛等人。

  你当时穿着红色绫袍、银饰衣带,盛洛穿着紫色的染花丝织长袍,黄绫里子,一块乘骡而去。

  盛洛比你小,你们三人都叫我“阿摩敦”。

  这样的事情,你应当记得很清楚。

  现在又寄去你小时候所穿的彩色丝袍面一件,希望你仔细看看,就会知道我悲伤地熬过了多少年。

  幸逢大齐的恩德,怜我年迈,允许你我母子相见。

  连禽兽草木,也都要母子相依。

  我有何罪?与你分离。

  如今又有何福,还有希望见到你。

  说到这里,悲喜交集,犹如人死而复生。

  世间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求得,而母子分居两国,在哪里见过?倘若你尊贵如王公,豪富过山海,而八十岁老母却飘零于千里之外,朝不虑夕,不得见上一面,无法共处一天,冷时穿不上你给的衣服,饿时吃不上你供的茶饭,你虽然富贵无比,光照人间,又有什么用?对我又有什么好处?今日以前,你不能供养我,过去的事情就算了。

  今日以后,我的残年就全指望你了。

  上有天,下有地,天地之间又有鬼神,你不要认为天地鬼神皆属渺茫,而可以做亏心之事。

  如今天气炎热,而你的杨氏姑姑竟得以先行放还。

  关河隔阻,音讯多年断绝,倘若写信依照惯例,我担心你会不太相信,因此直写其事,还写上我的姓名。

  你应当明白这层道理,不要感到奇怪。

  宇文护十分孝顺,得到母亲来信后,悲伤难以自制,左右随从也不忍心目睹他的伤痛。

  宇文护回信说:天下大乱,遭遇灾祸,为儿离开慈母已有三十五年。

  为人子者,从小即知母亲养育之大恩,谁像我这样不孝,慈母竟陷于网罗之中。

  如今儿身为公侯,慈母沦为奴婢,热时不见慈母之热否,冷时不见慈母之冷否,穿衣时不知慈母有无衣服,进食时不知慈母之饥饱,茫茫如置天地之外,无处寻觅音讯。

  日夜哭号,乃至泣血,自忖怀此大恸而终此一生,倘若灵魂不死,只希望在九泉之下奉见慈母。

  谁料齐国弛禁,传来佳音,摩敦、四姑均许放还。

  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我的灵魂犹如飞去,叩拜天地,惊喜之情实难自制。

  四姑承蒙礼送,已经平安入境,于本月十八日在河东得以拜见。

  远远望见四姑的容貌神色,儿肝肠欲断。

  只是分离多年,存亡未知,刚一见面,不忍心说那些伤心话,只称道齐国宽宏大量,心中不胜感激。

  四姑说同摩敦虽被囚禁在宫中,但常常受到优待,如今回到邺城,更是承蒙特大的恩遇。

  儿拜读母亲的来信,道尽悲酸痛苦,细说家中往事。

  尚未读完,心中已如刀割。

  母亲信中所言之事,儿一件也不敢忘记。

  摩敦年事已高,兼以忧劳悲苦,儿以为日常小事多已忘记,谁知母亲来信所述,条理分明,心中又悲又喜。

  家乡当初破败之时,我已经十几岁,还能记得邻里旧事;何况家门遭祸,亲戚流离,您前前后后对我的教诲,如刻入肌骨,牢记在心。

  承蒙惠寄为儿别时所留下之锦袍里,年月虽久,我还能清楚地认出来,抱着它悲痛而泣。

  至于拜见慈颜,于我犹如临死之念,心情无法表达。

  齐国没有立即放还阎姬,再次命令她写信给儿子,要宇文护复信。

  书信往返多次,而阎姬竟仍不获放还。

  朝中商议,认为齐国不讲信用,命有关方面发去文书,责备齐国。

  文书尚未送出,而母亲放归。

  举朝上下欢庆喜悦,下令大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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