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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帝高欢纪(4)


  天平元年(534)正月,神武帝率军前往河西,征讨费也头人纥豆陵伊利,取胜后,将其部众迁往河西。

  二月,永宁寺九层佛塔火灾。灾后有人从东莱来,谈到火烧佛塔时海上人都在海中看到过,由于很快起雾此景消逝的情况。有人认为这是天意,好像是说永宁生灾,魏不安宁,飞入东海,渤海回应了。

  魏帝已有异图,时侍中封隆之私底下对孙腾说,隆之妻亡,魏帝想把妹妹嫁给他。孙腾不太相信,但内心生起嫉妒,就把这件事偷偷地告诉了斛斯椿。斛斯椿向魏帝做了报告。另外孙腾带兵器进禁省,擅自杀了御史。两人同时逃走,投奔神武帝而来,向神武帝诉说魏帝在自己面前殴打舍人梁续,光禄少卿元子干捋袖伸臂跑来帮忙,并对孙腾说:“告诉你的高王,元家儿拳就这个样子。”领军娄昭托病回到晋阳。

  魏帝就让斛斯椿兼任领军,分别安排诸将以及河南、关西等地刺史。华山王鸷在徐州,神武帝派邸珍夺走了他的钥匙。建州刺史韩贤、济州刺史蔡俊协同神武帝举义,魏帝很是仇视他们。因此裁撤建州以剥夺韩贤的官职,命令御史中尉綦俊侦察蔡俊的犯罪事实,派开府贾显智做济州刺史。蔡俊不服,魏帝更加恼怒。

  五月魏帝下诏,称要征讨句吴,调集河南各州兵士,增加皇宫宿卫,派人守护河桥。六月,魏帝秘密诏令神武帝:“宇文黑獭自从平定秦、陇之后,多有非分之求,倘有变动欺诈,务请策划处理。不过,宇文氏的表、启之中还没有暴露出彻底的反叛之心,攻讨之事不可匆匆决定,因此召集大臣,商议是否可行。都说以南伐为名,内外戒严,一来防备黑獭突然起事,二来可以威逼吴、楚。”

  此时魏帝准备攻打神武帝,正在调兵遣将,担心神武帝怀疑,所以下诏解释。神武帝则上书说:“荆州同蛮地相接,距离畿服不远,关陇依仗边远,欲有逆谋。臣现在悄悄地领兵三万,拟从河东渡过黄河;又命令恒州刺史厍狄干、瀛州刺史郭琼、汾州刺史斛律金、前武卫将军彭乐统兵四万,从来违律渡河;派遣领军将军娄昭、相州刺史窦泰、前瀛州刺史尧雄、并州刺史高隆之率兵五万,攻打荆州;调集冀州刺史尉景、原冀州刺史高敖曹、济州刺史蔡俊、前侍中封隆之带山东之兵七万、突骑五万,进军江左。都必须严格约束部众,认真听从指挥。”

  魏帝感觉有变,就拿出神武帝的上表,命令百官评议,希望能制止神武帝各路兵马的行动。神武帝也马上召集在州郡的僚佐,请他们广泛发表意见,再以表的形式上奏魏帝。依然用真诚的誓言表白自己的忠心:“臣遭小人离间,陛下一旦怀疑,其桀骜不驯之罪,就会像尔朱氏那样受到诛讨。臣如果不尽诚竭节,胆敢辜负陛下的话,那么就使身受天祸,断子绝孙。陛下如果相信臣的赤心,使干戈不兴,就该将一二佞臣逐出朝廷。”二十二日,魏帝选录在京文武大臣的议论再次回答神武帝,让舍人温子升起草诏令,子升迟疑不决,未敢动笔。魏帝坐在胡床上,变了脸色,拔出长剑威胁。子升这才拿起笔来草诏:

  朕愚昧蠢笨,不知小人是谁,王可指名道姓,令朕明白。如厍狄干对王讲:“本打算挑选懦弱之人做皇帝,王却拥立此人为君,致使不能驾御,现在只作十五天的打算,自然可以废除,再立他人。”这样的议论,出自王身边的功臣之口,佞臣小人是讲不出来的。去年封隆之背叛,今年孙腾逃走,王却不能依法处罚,也不押解送还朝廷,王袒护封、孙,谁都想加以指责!孙腾已为祸始,王却毫无愧惧之色。王若对朕忠心,为何不送二人首级来京?王虽率部西征,但又布署四面进攻,或者南进洛阳,或者东临江左,讲出进攻的话语应该自我责备,听到进攻的言辞哪能不加怀疑?王若忠诚不二,就当静静地屯驻北地,虽拥有百万之众,终无害人之心。王若信邪弃义,挥师南进,纵无匹马只轮,还想赤手空拳去争一死。朕本寡德,王已立之,百姓无知,诚可谅解。若有他图,则是彰明朕的罪恶,假如被王诛杀,或幽禁凌辱,或粉身碎骨,而毫无遗憾。为什么?王既然德被人称,义为人道,一旦背德舍义,便是失信于民。本指望君臣一体,如契与符合,没料到今日竟如此疏远。古语云:“越人射我,笑而道之;我兄射我,泣而道之。”朕爱王亲王,情同手足,所以投笔拍胸,禁不住地发出哀叹。

  当初,神武帝从京师出发拟将北行,认为洛阳久经战乱,王气已尽,即便有山河之险可守,但土地狭窄,赶不上邺地,因此请求迁都。魏帝道:“高祖定鼎河洛,为永久的基地,规划营建,一直到世宗朝才告结束。王既然有功于国,就应该遵从太和旧典。”神武帝听从了诏令,到这个时候,又旧事重提。调遣三千骑兵镇守建兴,增益河东及济州的军队,规定以白沟为界,所有船只不准入洛,各州和籴粮食全部运送邺城。

  魏帝又诏令神武帝:“王若顺从民心,杜绝议论,只有撤退河东之兵,罢除建兴之戍,送归相州之粟,追还济州之军,命令蔡俊辞职,打发邸珍离徐,止戈散马,各治家业,所需粮食,另请转送。那么小人就会闭口,怀疑也就不会产生了。王在太原高枕无忧,朕在京洛无为而治,永不举足渡河,互不再动干戈。王若挥军南进,问鼎轻重,朕虽不武,欲止不能,一定要为社稷宗庙考虑,筹划出最好的计策。决策由王,非朕所能定夺,造山止篑,实在可惜。”

  此时魏帝让任祥兼任尚书左仆射,加开府仪同三司,任祥弃官逃到河北,占据地盘等候神武帝。魏帝于是下令凡是北方的文武官员去留听便,下诏公布神武帝罪行,为北伐筹划营谋。神武帝也停马宣言,说:“我见尔朱氏专权,便在天下举起义旗,辅佐皇上,义贯幽明,反被斛斯椿诬陷,把忠诚说成了叛逆。古代赵鞅兴晋阳之兵,诛杀君侧的恶人。今日南进,只不过是声讨斛斯椿而已。”委任高昂为前锋,说:“如果听了司空的话,那会有今日的举措!”司马子如回答说:“原本打算立一弱小者为帝,今天的行动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魏帝向关右征兵,召请贺拔胜赶往行所,派遣大行台长孙承业、大都督颍川王斌之、斛斯椿一同镇守武牢,汝阳王暹守石济,行台长孙子彦率领前恒农太守元洪略镇陕,贾显智带豫州刺史斛斯元寿讨伐蔡俊。神武帝指派窦泰和左厢大都督莫多娄贷文迎击显智,韩贤抵挡汝阳王暹。斛斯元寿部投降。窦泰、贷文在长寿津与贾显智相遇,显智秘密谈妥了投降事宜,就率众撤走。军司元玄发觉后,赶回行所,请求增兵。魏帝调遣大都督侯几绍奔赴前线,两军便在滑台东侧大战,显智带领兵士投降,侯几绍阵亡。

  七月,魏帝亲自带领大军屯驻河桥。神武帝在距河北十余里的地方,再次派人表明诚意,魏帝没有理睬。神武帝就率军渡过黄河。魏帝向群臣问计,有的说往南投奔贺拔胜,有的说往西占据关中,有的说固守洛口决一死战。何去何从,无法决定。元斌之与斛斯椿因争权夺利,关系不洽,斌之留下斛斯椿抄小路跑到行所,蒙骗魏帝说:“神武帝的兵来了!”当天,魏帝逃往长安。二十九日,神武帝进洛阳,暂居永宁寺。

  八月初四,神武帝召集百官会议,说:“为臣事主,拯救危乱,如果居于臣位而不谏诤,出门不相跟随,国家安宁时沉溺于荣华富贵,危急时如鸟兽奔散,臣节在哪里!”于是捕获开府仪同三司叱列延庆、兼尚书左仆射辛雄、兼吏部尚书崔孝芬、都官尚书刘廞、兼度支尚书杨机、散骑常侍元士弼等人,并全部处死,原因是他们对皇上不能尽忠,士弼籍没家人。神武帝认为好时机不可错过,便同百官商议,任命清河王亶为大司马,居尚书下舍而秉承意旨来决断大事。王出入称警跸,神武帝极为讨厌。

  不久,神武帝抵达恒农,于是向西攻下了潼关,活捉了毛洪宾。进军长安,龙门都督薛崇礼投降。神武帝率部后退,驻扎河东,命令行台尚书长史薛瑜守潼关,大都督厍狄温守封陵。筑城于蒲津西岸以守华州,便命令薛绍宗做刺史。高昂行豫州刺史事。神武帝从晋阳出发,到此时为止已向魏帝致函四十余件,都没有得到答复。

  九月初十,神武帝返回洛阳,又打发僧人道荣奉表入送关中,还是没有答复。于是聚集百官、四门耆老,议论立谁为帝。神武帝认为从孝昌丧乱开始,国脉中断,神主无依,昭穆失序,永安帝以孝文帝为伯考,永熙帝迁孝明帝神主于夹室,功业丧失福佑短浅,根源就在这里。因此决定立清河王长子元善见。大家意见一致,便向清河王报告。王说:“天子无父,若立我儿,我会毫不悯惜自己的生命。”元善见即位,这就是东魏史上的孝静帝。从这时起,魏一分为二了。

  神武帝考虑到魏帝跑到了关中,担心他进逼崤、陕,洛阳又在黄河之外,接近梁境,如若进攻晋阳,两边不能很好衔接,就建议迁都于邺,护军祖莹赞同。诏书下达三日,车驾出发,户口四十万也狼狈上路。神武帝留在洛阳处理事务,事情办完后就回到了晋阳。从此开始,军政大事,全归相府处理。早些时候有童谣说:“可怜青雀子,飞到邺城里,翅膀快长成,变成鹦鹉子。”好事者私下议论,说雀子是魏帝清河王的儿子,鹦鹉是神武帝。

  当初,即孝昌年中,山胡刘蠡升自称天子,年号神嘉,住居在云阳谷,魏的西部每年都要遭受寇掠,人们呼之为“胡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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