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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就在毛泽东沉思于清凉山下的时候,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的办公室里烟雾弥漫。作为国民党中央军“八大金刚”之一的顾祝同,此刻正不停地吸着烟。站在一旁的参谋处长岳星明心里很清楚:司令长官是在吞云吐雾中渲泄着十余天来的不快。

  在蒋介石军事集团中,顾祝同与阎锡山、李宗仁等地方实力派不同,他从黄埔时期起就一直追随、依附蒋介石,基本上没有自己的地盘和军队,好不容易利用抗战的机会,派其心腹、同乡和同学韩德勤惨淡经营苏北,保住了苏北这块地盘和第89军这支实力。可惜,黄桥一役,韩德勤遭重创,顾祝同的心也随之颤抖。他感到愤懑,他要为自己唯一的嫡系韩德勤出一口恶气。

  手中的烟头在闪烁,顾祝同的眼睛也发出了亮光。昨天,“皓电”发表了,他看到了委座的决心,也看到了自己的机遇。他心里很清楚,在限制新四军的发展方面,他颇受蒋委员长赏识:

  1939年5月5日,顾祝同根据国民党中央颁发的《共产党问题处理办法》等密件,向辖区各地党政机关、部队发出了关于取缔中共和新四军“违法”活动的密电。接着,他正式下达了《第三战区各省防制共产党活动实施办法》,命令各地加强肪范共产党和新四军的活动,一有情况,立即上报。1939年9月,顾祝同从参谋处、政治部、军务处和办公厅挑选精兵强将,组成了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部情报室。为了加强皖南特务工作,特派军统特务张超坐镇指挥。广泛收集有关新四军及当地共产党组织的活动情报。

  1940年5月,顾祝同派遣战区上校高级参谋、军统特务陈淡如到云岭新四军军部任联络参谋,公开任务是调解新四军与当地国民党军队、政府之间的“纠纷”,考察新四军对日作战情况,实际任务是收集新四军情报。

  1940年9月,第三战区成立了以上官云相为主任委员的国民党党政军联合委员会,该委员会奉顾祝同旨意,拟定了防制共产党、新四军方案,组织了特种委员会行动队,严密监视新四军。

  ……

  此刻,顾祝同看到了立功受奖的机会,于是,十余天来的不快,随着“皓电”中暗藏的种种杀机,随着手中烟头的缕缕青烟而荡然无存了。他狠狠地掐灭了烟头,转过身来,对伫立已久的参谋处长岳星明下达了指令:迅速拟出增强皖南兵力,作堵击准备的“防堵计划”。

  与此同时,蒋介石一期部署业已完成:汤恩伯率9个师10万人进兵豫皖苏;李品仙率4个师5万人进攻皖东根据地;顾祝同、韩德勤、冷欣则准备扫荡长江南北的新四军。

  云岭。新四军军部。

  秋雨濛濛,项英站在窗前,透过细雨的屏幕望着朦朦的群山。身为中共东南局书记、中央军委新四军分会书记、新四军副军长的他,有着历史的辉煌。

  1928年6月,中共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在苏联莫斯科举行。会议期间,项英出尽了风头。斯大林单独接见了他,会见时的情形和斯大林那一字千金的评价,使项英久久甚至终生难以忘怀:“项英同志,你是中国革命真正工人阶级出身的领导人,要不断在斗争中锻炼,要加强理论学习,使自己完全布尔什维克化。”

  他记得,斯大林眼睛里充满希望的光芒。这位共产国际的最高负责人亲手送给项英两件礼物,一支手枪和一支钢笔。

  这也许是斗争和学习的象征。

  他的政治素质受到过共产国际领导人的赞赏,他的形体神态、音容笑貌又给一位美国人留下了难忘的印象。1939年,美利坚合众国颇负盛名的进步记者埃德加·斯诺,在南昌新四军军部采访了他。这位美国人是这样描述他的:“他的外貌不给人好感,实际看上去,他很像通商口岸的外国人心目中的‘典型苦力’;他身体结实,肌肉发达,身材矮小,从背后看去,他的头很像圆屋顶那样突出;他的双手手指粗短,布满老茧,他的嘴唇和鼻子宽厚;他的牙齿突出,不整齐,不美观,而且缺少了一些牙齿;但他的笑容是中国劳动人民的富有感染力的笑容……”

  项英喜欢细雨,他有着自己的清高和孤傲。眼前这霏霏细雨给他以畅快,任他去遐想。

  一阵急促的脚步和一声“报告”,使他不得不从烟雾迷朦中收回目光,收回遐想。机要秘书送来了中共中央书记处致项英的电报。

  项英扫了一眼电报内容:

  ……皓电发表后,反共高潮上升,我们在军事
  上必须第一步以移动为名,将新四军主力开至江北,以便于我军集结应战。
  希夷(即叶挺)及一部分工作人员必须过江,指挥江北的大部队。
  你及皖南部队或整个移苏南再渡江北上,或整个留皖南,
  准备于国民党进攻时向南突围,二者应择其一。
  如留皖南,须准备打内战,并蒙受政治上不利,望考虑。

  黄桥战役前,毛泽东、王稼祥即有电报称:“韩德勤部是顾祝同唯一嫡系,受我打击后,顾有对皖南、江南我军采取压迫手段可能,望项准备应付办法。”

  黄桥战役后,毛泽东、朱德、王稼祥联名致电叶、项:“整个南方有变为黑暗世界之可能。但因蒋介石是站在反日立场上,我们不能在南方国民党地区进行任何游击战争,因此,军部应乘此时迅速过江,绝对不要再延迟。”

  项英不再去想,早在一年前中央就开始催促他北上,时至今日,他仍然感到很烦恼。

  他认为,毛泽东算什么?不过是个农民知识分子,对工人阶级并不十分了解,缺乏工人阶级革命斗争的鲜明性。而他自己是一个无产阶级工人运动久经考验的领袖,一个独撑一片天的党的重要负责人,一个总结过敌后3年游击战争经验的英雄,一个共产国际给予高度评价的革命领导者,一个在新四军中颇具威望和绝对权威的人,怎能让别人来指手划脚?

  项英不愿北进,他有着自己的战略构想。

  一份刚刚送来的苏联大使通报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毛泽东的面前:

  国民党正与德国、日本进行秘密谈判。

  毛泽东立即联想到国民党的《中央提示案》,联想起国民党的“皓电”,联想起国民党兵力调动与部署情况,于是对时局作出了如下的判断:

  如果日美战争不能迅速爆发(这个可能多),或虽爆发美无胜利把握(两年内是无把握的),
  如果英国被德意日三国在今冬明春打得落花流水(一定的),
  如果日本能退出武汉等地,仅占沿海与华北并声明主权仍属中国,
  由蒋介石派人自行管理(可能性很大),
  如果参加德意日同盟反对英美能使中国资产阶级发财,
  蒋介石是愿做贝当的,……蒋介石走这条路的可能性很大。

  毛泽东很清楚,如果蒋介石直接准备投降德意日,共产党不仅要立即准备与大资产阶级永远决裂,更重要的是要立即准备与国民党进行全面战争,并承受日蒋两军的严重夹击。

  毛泽东深感事态严重。

  中共中央深感事态严重。

  毛泽东电告在重庆的周恩来:“中央几次会议都觉此次反共与上次不同,如处理不当,则影响前途甚大。故宣言与指示拟好又停。”

  毛泽东举棋不定。

  毛泽东先后致电各地党的领导人,要求他们提出看法,中心问题:军事上是坐以待毙,还是先机制敌,即:“我军不待日蒋夹击到来,即从50万人中抽调至少15万精兵,分数路入彼后方,而留其余部队(多数)仍在原地抗日,以此来避免严重的日蒋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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