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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我摆摆手,示意小葛别说下去。我完全可以想像到其他一种极难听的说话、嘲讽与批评。

  太令人恶心与震惊了。

  “老板,事情闹得很大,尤其金融市场内曾受过富达行的欺压或看不过霍守谦本人的霸道的,都伺机落井下石。”

  我叹息:

  “才不过是昨晚的意外!我根本没张扬!”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传言是在警察局内候着消息的记者听回来,再传到市场上去的。”

  “报纸有没有刊载?”

  “还幸没有,白纸黑字总得要小心,传媒也不见得对这种事有兴趣。”

  对,连杜青云对我骗财骗色,也没有人作过正面侧面的报道。然,单是行内的传言,已够当事人受了。

  我连连冷颤。

  不敢想像霍守谦会有何反应?对我,他又将采取什么手段?

  “小葛,霍守谦的女儿什么时候能到香港?”

  “还想告诉你,手续已办妥,随时可以嘱工业村的同事给她发机票,让她来港。”

  “快!越快越好!”

  极需要一点喜事去平衡霍守谦的怒气。

  这是如今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小葛的报道,一点都不夸大。这三天,市场内的人都拿霍守谦开玩笑。

  人性就是如此,见高拜见低踩。我跟霍守谦比较,我仍然是高高在上。

  况且,他的仇人大概比我多。人的报仇雪恨欲基本上限情欲物欲一样高涨。

  很难候至一个天造地设的机缘,让人们毫无造谣生非的需要,而能攻击敌人,太不亦乐乎了。

  小葛终于安排到霍守谦的女儿在这个周末来港了,她且已通知了霍守谦。

  “他有什么话跟你说?”我问,仍有极大的惶恐。

  “他说,他会亲自谢你!”

  “嗯!”

  是祸是福,也只好逆来顺受,兵来将挡。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正要下班,办公室的直线电话响起来,我伸手接了。

  “我摇电话来说声多谢。”

  是霍守谦。

  “不谢。恭祝你们父女团叙。”

  “也望我们之间的恩怨扯平。”

  这句话令我稍稍安了心。

  “你知道这些天来,我并不好过!”

  “我知道。”

  “福慧,我其实是真的爱你。只没想到,我高攀不起。”

  “请别这样说。”

  我承认,在这一刻,心软了。

  “是真的。如果不是在第一次见你面之后,就已经梦寐难忘,我还不致于如此不堪。”

  “对不起。”我眼眶竟有湿儒。

  “福慧,这也是个向你辞行的电话。”

  “为什么?”

  “也许……”对方有点期艾,“男人的脸皮转薄,我觉得很难受。打算那天接了女儿,就带她到美国去一趟,反正儿子也在那边,如果可以借用一点小生意为居留借口,我暂时不打算回港了。”

  “你在这儿的事业很好。”

  “只要心情康健,哪儿都一样打天下。”

  “祝福你!”

  “谢谢!”霍守谦再说,“福慧,我临行前能见你一面吗?”

  还未等我作答,他就补充:

  “我意思是在外头的公众场合见面。”

  这就等于向我保证,不会对我有任何不轨行动……

  “被旁的人看见,或会有所不便!”我说的也是真话。

  “福慧,我想约你在坟场见一面,就在你父亲的墓前,那儿不会有什么闲杂人等。且,那是我第一次跟你相见的地方,福慧,求你,过几天,我就要离去了。”

  “好吧!”

  “坟场七点就关门了,太晚也不方便,我就在那儿等你!”

  这就去吧,否则,委实显得太小家气了。

  我实在也有对不起他的地方。

  一个男人如果真心地爱一个女人,就算他犯了什么其他过错,也还是有值得原谅之处的。一坐到车上去时,电话又响起来。

  我接听。

  “福慧!”

  我呆住了。

  握着电话筒的手在冒汗。

  “仿尧!你在哪里?”

  “我在机场。”

  “香港机场?”

  “是。”

  “我回菲律宾去了。刚送走了逸桐,他飞多伦多。”

  幕真的要落下来了。

  “仿尧!”我不知还能说什么。

  今天今时,我连告诉他,我其实爱他,也觉得没有资格,没有需要了。

  或者,我可以告诉他,我实在非常非常非常非常伤心吧。

  可是,我没有。

  我只是忍不住默默流泪。

  “你保重!”

  仿尧挂断了线,甚至没有说再见。

  因为我们不会再见了。

  可是,他仍在离去之前给我挂电话。

  这证明什么?

  天!

  我像在完全黑暗之中看见一线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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