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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五、不知深浅勿下水

  这时,唐敏和Nancy 两人还留在会议室。

  Nancy 兴奋地告诉唐敏她订婚了。

  唐敏说:“你的未婚夫是哪一个?是之前的那个,还是后来的这个?”

  “都不是,是我最近才交往的,你没有见过。”Nancy 说。

  唐敏笑:“你换得很勤么,又是一个新的。”

  “因为我是一个成熟的女人。”

  唐敏问:“结婚对你最重要的是什么?”

  Nancy 不假思索地回答:“SEX (性)。”

  唐敏笑笑。

  Nancy 追问:“你笑什么?不是吗?”

  “也许是吧,只是中国人不会这么说。中国人不太谈性,现在好一些了,还是保守。即使谈‘性’,也说成谈‘性文化’。”

  “中国人是嘴上不说罢了,他们只是做,不然哪儿来那么多人口。”

  “这就是你们不了解了。性与生殖是两回事。”

  Nancy 笑笑。

  这回轮到唐敏问:“你笑什么?”

  “我在想中国人是真的性与生殖分开,还是为自己找一个说得出口的理由,不敢承认自己肉体的快乐。”

  唐敏一愣,说:“你说的有点道理。也许两者都有吧。你对中国人越来越了解了。”

  这时,Nancy 说了一句话,听得唐敏很不是滋味。

  Nancy 说:“我通过你了解了不少中国人。”

  听了这话,唐敏的感觉像咬了一口苹果,发现里面有一只虫子。当然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发现里面只有半只虫子。

  为了搞清楚是半只虫子还是一只虫子,唐敏问:“你了解什么呢?说来听听。”

  “中国氛围可能比较像英国维多利亚时期,好女人保守。性欲低,只有坏女人才开放,喜欢性什么的。”Nancy说。

  唐敏与她共室过,她的事情,唐敏知道。记得有一次,Nancy 从男朋友家回来,唐敏信口问,你们怎么样了?

  Nancy 一脸甜蜜蜜,说,THAT WAS GREAT (真棒)。唐敏虽是过来人,也没回过神来。Nancy 见她一脸的诧异,过去拍拍她的肩,又说,SAFE SEX (安全性行为)——像是安慰唐敏,别替她担心。唐敏一时间面红耳赤,叹自己虽然是个过来人,还是嫩了。不过她很快就“理解”了,这种理解建立于——她把Nancy 当外国人看。如果一个中国女人像Nancy 一样,回来手舞足蹈地说“那感觉好极了”,再说是“安全性行为”,那准是发疯了。美国人婚后倒挺正常,Nancy 对唐敏说,当然,夫妻在上帝面前宣誓过。

  Nancy 问:“那你呢,你怎么样了?”

  生活还是老样子。别人一问她怎么样了,她就说就那样。唐敏与董浩的离婚手续还在办。她这辈子都是受制于人。结婚,要单位开证明;董浩来美国,也要由领事馆批;现在闹离婚,还要托人在国内办。这样的人生叫她又怎么能够服气呢?

  结婚没有给她什么好处,就像喝了一杯苦酒;离婚同样没有给她什么好处,回味起来还是苦。难怪有人说,结婚是失误,离婚是错误,而再婚就是执迷不悟。

  真正难嫁的就是像她这样有过婚史的女人,比没结过婚的女人还挑剔。原因很简单,掉过跤的人更怕摔跤。在国外久了,她觉得中国男人都没劲,有劲的早结婚了,且一结婚就生崽,没有计划生育的限制,像得了便宜似的都生两个以上。嫁给一个离过婚带孩子的华人,心有不甘;嫁给西人,文化差异大大。她是一个心志极高的女人,孤芳自赏得厉害,也许应该找一个有钱人,可阿晴不是又跳出来了吗?难啊,已经离了一次婚,她才不想像上次婚姻那样,糊里糊涂。没有一鸟在手,众鸟在林,也挺好的。《红色保险箱》中有一句:“不知深浅,切勿下水”,其实就是她对人生的全部看法,包括婚姻、出国、事业等等。

  老吕的太太回国了,他立刻打了个电话过来,不得要领地说着什么,一会儿说他的车子坏了,一会儿又说他吃了张罚单,听来听去,都是倒霉事,唐敏最讨厌倒霉事。这种可怜相兴许可以从别的女人那里得到一些廉价的同情,从唐敏这儿,只有厌恶。

  “怎么样了?有空聚聚吧。”终于说了出来,这才是老吕的重点。

  唐敏故意说:“董浩要回来了。”

  “你们不是要离婚了吗?”

  “那还是可以睡在一起。”唐敏气他。果然,老吕不敢再来打扰她。这些男人跟你上了一次床,好像就有权再跟你上床似的。他妈的。唐敏骂道。与董浩在一起,她从心里有点瞧不起他,可与老吕在一起,她打心底瞧不起自己。老日是J1,J1签证比较容易获得,却不容易留下来。听说访问学者们在一起,最喜欢谈的话题就是如何转换身份。老百比较幸运,办下了绿卡。“美国到底有什么好的?大家都往这儿挤。我是要回去的。”他以前常这么说,后来生活改善了,有了绿卡,话就改成:“国内有什么好的,今日不知明日事。”

  “美国人瞧不起中国人,认为中国人愚昧落后。有一次在路上,有个白人冲着我骂YELLOW DOG (黄狗)。我不客气地回骂他FOREIGN DEVIN (洋鬼子)。一想,他听不懂,我又骂他WHITE PIG (白猪)。”老吕说起来,一副少数种族受欺负的可怜相。可一扭头,若听说某个中国人娶了嫁了别的少数种族人,他的话又变了,他怎么娶了个越南人?她怎么嫁了个老墨?唐敏只是奇怪,她怎么会和老吕有那种不清不楚的瓜葛,真让人扫兴。

  唐敏与董浩有些日子没有联系了。日子还在过,就这样轻易地平静地滑过去。日子将她煎熬得毫无感觉,对任何事情没有激情,有的只是挥之不去的愁绪。家里来了一封信,给董浩的。他们的事家里并不知道。信还是寄到唐敏那儿。

  唐敏打电话要董浩来取,董浩说过几天吧,这几天他很忙。

  “家信,说不定是什么要紧事,你还是快来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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