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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我来到了罗曼·罗兰和玛尔维达作倾心交谈的客厅,一个圆形镜框中是她少女时的相片,那双美丽睿智的眼睛吸引过瓦格纳、尼采、赫尔岑……我仿佛看到22岁的罗曼·罗兰和70岁的玛尔维达在亲密地侃侃而谈,探讨人生……

  我们又去了乔治·桑在诺昂的故居。

  乔治·桑是19世纪杰出的浪漫主义作家,她一生追求自由、平等、个性解放,恩格斯曾经高度赞扬过她的作品……1832年,28岁的乔治·桑以发表了《安蒂亚娜》一举成名,不久后,便与诗人谬塞陷入如火如荼的婚外恋之中。她一生漂泊动荡,她那热烈追求爱情和美好生活的火焰始终不减,但与当时社会的道德准则却格格不入,每一次狂热的爱情,带来的只是更深的痛苦、矛盾、分裂……

  在李斯特的介绍下,乔治·桑结识了波兰大钢琴家作曲家肖邦。每天晚上,肖邦在城堡底楼大厅中弹琴作曲,乔治·桑则在楼上埋首在一大堆稿纸中,从楼下传来的优美的钢琴声陪伴下,写出大量的剧本、小说……他们相爱了八年,最后却因生活琐事不断争吵,情绪恶化而分手,悲伤的肖邦经不起这个打击,不久便去世,他死前曾这样形容乔治·桑:

  “奥罗尔(乔治·桑昵称)的眼睛平时是黯淡的,只有在我弹琴的时候,这双眼睛才闪闪发光,于是,世界变得明亮又美好,我的手指在钢琴上弹奏,她的笔在纸上快速飞舞!她竟能一边听钢琴一边写作……”

  我在这间放置着肖邦常常弹奏的三角钢琴前久久伫立,我眼前浮现了鼻子长得和肖邦很相似的、我的才华横溢的钢琴老师乔耐,我们那没有成功的恋情;黄昏暮色射进乔治·桑故居空荡的四壁,我好像又看到乔治·桑写累了,走下楼来在肖邦伴奏下唱起她心爱的、亨德尔的《绿叶青葱的树荫》:

  “绿叶青葱,多么可爱,
  我最亲爱的枫树,你照亮了我的生命。
  雷鸣闪电,或暴风雨都不能侵犯,
  从来没有一片大树荫,
  有这样可爱和美丽……”

  维克多·雨果的巴黎是与巴尔扎克、莫泊桑、大仲马、乔治·桑、福楼拜、左拉、法朗士、都德、梅里美、司汤达的巴黎汇合在一起的,也有人把它叫做“罗曼·罗兰-托尔斯泰”的巴黎,那是因为当罗兰刚从巴黎师院毕业,为抉择道路而苦恼彷徨时,看到了托尔斯泰的一本小册子《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办?》,其中谈到:“文学……是一种巧妙的剥削”,罗兰先是震惊后又迷惑,于是他决定写信请教托尔斯泰,回信的希望几乎没有,因为世界闻名的托尔斯泰不一定会注意到像罗曼·罗兰那样默默无名的与他毫不相干的法国青年!

  可是过了几个星期,托尔斯泰给罗曼·罗兰回信了,信是用法文写的,写了三十八页!

  “亲爱的朋友”,托尔斯泰写道:“我收到你给我的第一封信,它打动了我的心,我含着眼泪读完了它……”

  信中谈到了艺术的价值和人生的价值,托尔斯泰向罗兰说:“不是对艺术的爱,而是对人类的爱,才能使艺术家创造出自己的价值……”

  托尔斯泰的回信对年轻的罗曼·罗兰给予了决定性的影响,改变了他的一生……

  巴黎五区,写了《包法利夫人》的福楼拜故居并不宽大,但墙上挂着几幅珍贵而又生动的照片,使人感到这间房间曾经充满了快活的情趣,在巴黎的作家们常到这儿聚会,大家都带着刚刚出版的书。福楼拜拿来的是《圣安东尼》和《三个童话》,龚古尔是《费尔·哀丽萨》,左拉是《摩拉长老》,屠格涅夫是《处女地》,都德是《佛罗丝》,他们真诚地分享成功的快乐,又尖锐地挑出书中的毛病,争辩、畅叙、毫无隔阂……

  但是,到了现代,作家和作家间都互不来往,各干各的,并且有的还相互瞧不起,撬杠。我曾经在纽约向一名在国内时非常有名的作家提议:现在,在美国的大陆作家、诗人不少,能不能组织一个联谊会之类的组织,大家交流切磋,触发创作激情。我记得在上海我就有许多推心置腹的文学朋友。

  那位大名鼎鼎的前国内作家对我无奈地笑了笑,摊开双手说:

  “谁买谁的帐啊?”

  我瞠目结舌。直到现在,我还为在美国的大陆作家没有任何形式的交流聚会而深感遗憾。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我来到巴黎圣母院,向巴黎告别。望着那使许多人为之眩目、灵感迸射的圣母院钟楼。我想起了雨果,他的灵魂总是在这里闪发出震撼世纪的光芒。从圣母院,我又走向凯旋门。拿破仑在遗嘱中说:“请将我的骨灰运回我终身热爱的法国。”他死后二十年,遗体从凯旋门下隆重地运回巴黎,许多身经百战的老将军半跪在香榭丽舍大街旁默默哭泣,为一位伟人祈祷。1885年,维克多·雨果去世时,法国在凯旋门下为他举行国葬,200万法国人民护送他的灵柩,背诵他的不朽篇章。我又想起《少女的初恋》中的一句话:“巴黎埋葬着罗伯斯庇尔、巴尔扎克、肖邦,然而法国最大的荣誉,是属于那些精神自由和自豪、有纯粹人道特点的人。对人类说来,这些特点的价值远远超过艺术和文学的才能。”再见了!香榭丽舍大街!再见了,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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