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海外故事 > 绿卡——北京姑娘在纽约 | 上页 下页


  “可你说中……”话到一半,她不好意思再问了。

  “先……先……先天的。”大丑对自己的缺陷,似乎相当敏感,也毫不掩饰。

  “可你说的英……”“后……后……后天……天的。这……这东……东西不……不难。玩儿……玩儿命练,别……别怕丑,就……就行。”

  “Whore are you going?”(你去哪儿?)美国人永远是不甘寂寞。

  “To New York。”(纽约。)大丑回答。

  “Is this your first time?”(是第一次吗?)

  “Yes.”(是的)

  “Do you know anything about New York?”(你了解纽约吗?)

  “A litter bit, but tell me how does the train system work in New York?”(了解一点点,你能告诉我纽约的火车运行情况吗?)

  “Sure.”(当然。)

  大丑和美国胖子,一人一句地聊了起来,听起来像是两个外国人。说也奇怪,大丑一旦谈起英文,就连举止和眼神全变了。

  虽然她不懂英文,可她爱听大丑说,她喜欢大丑说英文时的样子。地甚至想,他要是不会说中国话就好了。

  这一次可真是长途飞行了,中途没有任何停留,16个小时不间断,直至纽约。

  美国胖子,三下五除二,吃完了就睡。大丑早已支撑不住饭后的倦意,他斜侧着身子,把头歪向窗口睡着了。

  她随便吃了几口,等乘务员把吃剩下的东西收走,也把椅子放倒躺了下来。

  飞机上除了嗡嗡的涡轮声,就没有其他声音了。那单调的声音叫人胸闷,似乎只有回忆才能打发这无聊的时间。

  她又被拉回到记忆中的往事里。

  * * *

  三年前,她刚过20岁,好不容易从内蒙乒团调回北京城。

  姥姥已在她走的第二年,撤手人寰。

  时光流逝,妈妈的双鬓;又添了不少白发;爸爸脸上的皱纹又加深了许多。

  到京那天,三口人包了饺子,算是顿团圆饭。一家子在厨房里乐融融地有说有笑。

  “你呀,都这么大了,总没个准谱,街道工厂就街道工厂,好歹是在北京不是?”妈妈一边拌着馅儿,一边说。妈在为她回来后的出路操心。

  妈妈在一家医院里当出纳,一辈子老实巴交,胸无大志,只求日子过得安安稳稳。

  “也别光听你妈的,这么年轻,得抓紧时间。这不,眼下有夜大补习班什么的。”爸爸笨手笨脚地帮着擀皮儿。

  爸爸在一家报社当编辑,一辈子理想不少,可从来没实现过。踌躇满志的他被怀才不遇的境遇折磨着,香烟一天两包,每晚必饮二两。

  “忙什么的,这不是刚回来嘛。”妈妈说时还瞪了老伴儿一眼。

  “不抓紧,时间过得快着哪,能让她像我这么过一辈子?”

  “那有什么不好,好歹没离开北京。”妈的想法越来越实际。

  “你就知道北京,北京,你还……”“爸、妈,你俩也真是的,我都这么大了,知道该怎么办。”

  她噘着嘴,装生气。这是她治老俩口拌嘴的绝招,不然他俩总没结没完的。

  饺子下了锅,铁花打开了酒瓶,斟满了一杯,放到桌上。又切了盘五香豆腐干儿,叫爸上桌先喝。

  老爸抿了一口酒后,晃着脑袋,感慨地说:“再过两年,我跟你妈就退休喽,还能有什么盼头儿,就指望你出人头地喽。”

  “什么出人头地,能留在北京,就是出人头地,你还想怎么着?”妈妈继续唱着反调。

  “我说你没完啦。我也没说她非离开北京啊,你这人……”“又来了不是,能不能歇会儿呀。”铁花又生起气来。

  她家就住在西便门儿,国务院宿舍对面的居民楼里。谢天谢地,总算从妈妈的单位分得一间16乎方米的房子,后来又用姥姥的两间小平房对调,凑成了现在的两居室。三口人能住上这个条件,恐伯在这整片居民楼里,也是得天独厚了。

  姥姥去世了,她独自一人享受着这里屋的12平方米。房间不大,可毕竞是自己的天地,写个信啦,想个事啦,无人打犹。

  三口人的家庭,三口都工作,虽不算富裕,也绝不会为吃、喝、穿、房租和电费发愁。

  几天之后,街道“知青办公室”来了通知,她并没有分到街道工厂糊纸盒,也没分到合作社食堂炸油饼,而是分到楼下的粮店卖粮食。

  工作虽不理想,可离家很近,省下来的时间,也可随了爸爸的心愿,去夜大补习。

  自从进了粮店,她的生活有了规律。八小时卖粮食,回到家后,掸掉身上的白面,摘下套袖”蹬上窗行车就直奔西城区函授大学补习班。

  日子过得还挺忙活,特别是夜大的功课、作业,常常弄得她那斗室里的小灯,一直亮到大半夜。

  本来嘛,也确实够她一呛。她这一届的毕业生,小学读的是语录,中学又赶上了“复课闹革命”,六年的中学有三年半在工厂和农村学工学农,可以说根本没有受到过扎实的基础教育。

  上夜大当然吃力,可她不认输,就是爸爸不催她,她也要好好学点儿什么。她常常为自己欠缺基础知识而发愁,常常为自已没有一技之长苦恼,她常想,都20岁的人了,这辈子再不抓点儿什么,可真完了。她如饥似渴地想把失掉的时间补回来。

  粮店的工作,无非收钱收粮票,人手不够时帮着称称大米、白面,一干就是八小时,叫她觉得难熬。这还好说,最头疼的是熟人太多,拉不下脸,有些坏小子奚落她什么“面人儿常”“白杜丹”就更令她生烦。

  这一天,她正在低头点粮票。听见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来两斤切面。”

  她没抬头。

  “要宽条儿的,两斤。”

  她伸手去接钱。

  “哟,铁花吧?”

  她抬起头,看了这人一跟,是黄自强,他身边还站着一位漂亮的妞儿。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黄自强问。

  “没多久。”她冷冷地说。

  “你怎么不通知我啊,我给你的信收到过吗?”

  “快走啊,哥们儿还等着吃面哪。”站在他身边的姑娘冲着黄自强喊。

  “我家就住在对面的国务院宿舍四单元二楼6号,今儿晚上到我家来玩吧,我请你。”

  黄自强站在原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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