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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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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不必问,只说肯不肯给我。”汪三又说,“我晓得,你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只要你说一句,老太太无有不依的。” 范鼎华想了一会,毅然允许:“这也可以。不过,”他问“你的一着棋不灵,怎么说?” “不灵分文不取。而且,”汪三斩钉截铁地说,“以后我也没有脸来见你了。” 就在定议的第三天,范鼎华和汪三一起到了苏州;钱多好办事,不过一整天的工夫,都已布置妥贴,于是汪三登门去拜访王锡爵。 “尊驾贵姓是汪?”王锡爵问道:“有何见教?” “此地不便详谈,借一步说话如何?” 王锡爵颇为踌躇,来人言行诡秘,不知是何路数;但看他衣冠楚楚,又不像是有恶意,所以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我是有关府上安危的大事奉告,请勿自误。” 这一说,忠厚的王锡爵顿时变色,急忙答道:“是,是!请尊驾吩咐,到那里说话。” “只要僻静的地方就好。”汪三答道,“我看不远有座古庙,倒也清静。” 王锡爵知道他指的是离他家一箭之路的三官庙,便跟了他一起出门。三官庙的香火久已冷落;庙后围墙坍败,却有一座没有顶的茅亭,可以歇足,两个人就在那里密谈。 “王先生!”汪三一开口就说:“大清律例,你总读过吧!” 王锡爵当然读过,而且立刻就明白了汪三问这句话的用意,顿时脸色大变,张口结舌,无以为答。 “你不必怕!我此来并无恶意。不过,我有点替范鼎华不平——范鼎华的朋友,无不是替他不平;凭他的人才、家世,而且又是府上的至亲,那一点辱没了令嫒?” 原来为此!王锡爵那颗跳荡不定的心,才得略略平伏;将汪三的话重新体味了一遍,以为他年轻气盛,为了替范鼎华不平,特地来问罪。那只有好言敷衍了。 “汪兄!”他恭敬地抱拳,“都是小女性情乖戾,小弟教女无方,中心歉疚,无可言喻。还求汪兄代为向鼎华的一班至好解释,千万赐谅。” “这不是解释的事。”汪三使劲摇着头。 王锡爵的心又一跳,“然则应该如何赔礼。”他低声下气地问:“请汪兄示下。” “问我不如问令嫒。”汪三答道:“如果她一定要嫁姓戴的,那也好办得很。自有人会将令嫒护送到尚阳堡,一个钱的盘缠都不用花。” 世上那里有这样的好事?王锡爵明白他的意思,是说琴娘是“犯妇”,照律例应该跟戴研生一起充军到山海关外,冰天雪地的尚阳堡去;官差押解,自然不用花一个钱的盘缠。 果真如此,倒也罢了。无奈没有这样“便宜”的事。如果当戴家犯案的时候,王锡爵能够将女儿送到官府归案,他本人倒可无事。那时不报,便犯下了隐匿犯人的罪名,如今只要有人告到官厅,便另成新案,逮捕审问,就是灭门的大祸。 转念到此,王锡爵的脸都吓黄了,“汪兄!汪兄!”他哀声求告,“凡事好商量、凡事好商“量!” “自然好商量,不然我何必将足下约到这里来。” 听他松了口,王锡爵总算是惊魂又定,随口答道:“请吩咐,请吩咐!” “只有一条路,冤家变成亲家。祸福在你一念之间。请你好好想一想。”说罢,汪三起身走了开去,负手闲眺,显得很悠闲似地。 王锡爵当然懂得他的话。旧事重提,他也不反对要范鼎华这样一个女婿,无奈琴娘的心,他已经彻底明白;怎么样也不能劝得她回心转意,那又怎么办? “汪兄,”王锡爵唯恐他不信,指天发誓:“如果我说一句假话骗你,神明在上,立即有报应。范家的亲事,也曾提过,我本已一口应承;怎奈小女志不可夺,无论如何劝她不听。逼得急了,一定出事。姻缘不谐,白白的送了小女一条性命,这怕也是你们所不忍见的。” “只要你有诚意,我自有办法使令嫒顺从。” “我怎么没有诚意?如果没有诚意,在鼎华的尊翁跟我提亲的当儿,我就可以托词拒绝。” “好!既然如此,事情就好办了。”汪三笑了,“请王先生回去跟令嫒说,我是特地送戴研生从辽东回来成亲的。为了遮人耳目,不能铺张,洞房一宿,明天就带着令嫒上路。” “明天!” “对了,明天。”汪三说道:“洞房花烛,就在今宵。” “这,怎么来得及?” “自然来得及!一切都预备好了,洞房设在对门,新郎倌在那里等着。” 这一说,王锡爵恍然大悟,原来是范鼎华的巧取豪夺。心里当然气愤,但事以如此,只要一声决裂,大祸接踵而至。想了又想,只有倒向对方,帮着范鼎华去骗她女儿。 *** 听得老父的话,琴娘又惊又喜,但更多的是疑惑;疑惑一一都由父亲解答了,“流人”在当地官厅中“效力”,原是有这样的规矩的;戴研生因为奉派入关公干,所以能到常熟迎娶。但这是私下行事,所以他不便自己登堂拜见。看起来都说得通,但总觉得事出突兀,令人难信。 “如意!你看,是不是真的戴少爷来了?” “我不晓得。”如意答道,“不过,照道理说,总要先来见一面。假使说怕人看见,半夜里也可以来” “就是这话啰!” “老爷呢?”如意问道:“老爷有没有见戴少爷?” “自然见着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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