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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清史稿》卷四百四十八《黎培敬传》: 光绪改元,擢巡抚。从曾璧光后,益严吏治。以上疏请释前总督贺长龄处分,并予谥建祠,镌秩罢归。 此即为黎培敬所以内召的原因。按:疆臣调动,或因案必须革职,例于开缺时奏请简放继任人选。光绪十月朔为丁丑,故知癸卯为二十七;黎培敬是日内召,乃是正式见明发上谕,商酌其事,不必一定在这一天;枢臣奉“著沈桂芬去”之懿旨,当为二十五,或二十六。既遭反对,一时又无适当人选,因由林肇元护理。 定制:巡抚出缺,除由藩司擢升外,倘由京官外简,则以侍郎及内阁学士为优先,因皆二品。沈桂芬其时不独为兵部尚书、军机大臣,且早于光绪元年入阁当了协办,所以翁同龢日记中,称之为“沈相国”。以相国外放边省巡抚,此为贬谪。沈桂芬无辜而得此待遇,且为执政之人,则此举所显示者,当为沈桂芬所主张的政策将遭废弃的明证,足以引起政局的不安。宝鋆即不为私交,亦当力争。 那么,沈桂芬个人作何表示呢?他不为一己争,亦当为朝廷体制争,何竟默无一言?事实上是,沈桂芬根本未入直。翁同龢日记光绪四年十月载: 二十日:问沈相国疾。 二十六日:问沈相国疾。谈良久,其右颏下发肿如鸡卵,颇作寒热也。 观此可知,沈桂芬因病请假,而枢臣中景廉与李鸿藻交深。王文韶虽为沈桂芬所援引,但入枢未几,“学习”字样尚未取消,入对时除“打帘子”外,不能发一言,所以荣禄才有机会媒蘖其事。 所谓“谈良久”,以意度之,或即谈“著沈桂芬去”的懿旨。果有其事,则沈桂芬之必谋报复,势所必然。《梦蕉亭杂记》续载: 南中某侍郎(后官至尚书)素昵文定,与文忠亦缔兰交,往来甚数。文定嘱侍郎侦访切实消息,侍郎遂诣文忠处种种侦视,文忠虚与委蛇。一日,侍郎忽造文忠所曰:“沈经笙真不是人,……我已与彼绝交。闻彼惎君甚,因外简黔抚事谓出君谋,常思报复,不可不防。”文忠见其语气激昂,且丑诋文定,……以为厚我,遂不之疑,将实情详细述之。侍郎据以告文定,从此结怨愈深。 所谓南中某侍郎,即指翁同龢,其时本为户部侍郎,但已于光绪四年接徐相为左都御史。关于荣、翁缔交的经过,留待后文再谈。但庸庵尚书此段所记,系据荣禄面告,而荣禄所言,则恐言过其实。以翁同龢的人品,即令助沈攻荣,亦不致出此卑劣的“倒脱靴”的手段。且“绝交”二字何可轻发,已割席而仍有往还,荣禄相诘,又何词以对? 以下两段,所记亦有未谛: 会京师大旱,谣言蠭起,谓某县某村镇邪教起事,勾结山东河南教匪,克期入京,九门遍张揭帖,贝子奕谟据以面奏。两宫召见醇邸,询问弭患方略。醇邸因德宗嗣服,开去一切差使,闲居日久,静极思动,奏请调北洋淮军驻扎京师,归其调遣,以备不虞。文忠为步军统领,方在假中,醇邸所陈方略,一切不得知也,以讹言孔多,力疾销假,出任弹压。两宫召见,谓京师人心不靖,浮言四起,诚恐匪徒生心,拟调北洋淮军入卫。文忠力陈不可,略谓:“……臣职司地面,近畿左右,均设侦探,如果匪徒滋事,讵能一无所知?傥以讹言为实据,遽行调兵入卫,迹涉张皇,务求出以镇定。”事遂寝。醇邸闻之,怒甚。 文忠后知前议出自醇邸,亟诣邸第,婉陈一切,而醇邸竟以闭门羹待之,交谊几至不终,内务府大臣一缺,亦遂辞退。文定知有隙可乘,商之文靖,先授意南城外御史条陈政治,谓:“京师各部院大臣,兼差太多,日不暇给,本欲藉资干济,转致贻误要公,请嗣后各大臣勤慎趋公,不得多兼差使。”越日,文靖趋朝,首先奏言:宝鋆与荣禄兼差甚多,难以兼顾,拟请开去宝鋆国史馆总裁、荣禄工部尚书差缺。 时慈禧病未视朝,慈安允之。时论谓国史馆与工部尚书,一差一缺,繁简攸殊,讵能一例?文靖遽以蒙奏,意别有在。然文定意犹未餍,复摭拾文忠承办庙工装金草率与崇文门旗军刁难举子等事,嗾令言官奏劾,交部察议。照例咎止失策,仅能科以罚俸,加重亦仅降级留任,公罪准其抵销。所司拟稿呈堂,文定不谓然。商之满尚书广君寿,拟一堂稿缮奏,实降二级调用。文忠遂以提督降为副将,三载闭门。 关于荣禄与宝鋆撤差缺一节,时日颠倒,实为是年十二月二十七之事。先一日,翰林四谏之一的宝廷有封奏论政,纠及二人差使太多。翁同龢日记中记此事,虽多讳言,但自十月二十七至十二月二十七,两派冲突,业已展开,翁同龢且为被攻目标之一,则情事显然。摘其日记如下: 十二月初五,曾桂得京察一等,粗慰;盖伊十余年来可谓尽职,且有平反巨案之劳。 十二月十三日,张佩纶核奏大员子弟,不应列京察一等,翁曾桂乃非科甲出身,又非秋审处提调坐办。旨饬该部堂官查平日差使,又饬吏部查捐班是否可列一等。 十二月十八日,退后缮撤销曾桂一等折,适曾桂来,遂罢议……吏刑二部奏翁曾桂京察合例,奉谕:“张佩纶所奏毋庸议。”夜未寐。 按:翁曾桂为翁同龢之侄,以举人纳赀为郎分刑部;所谓“平反巨案之劳”,指承办杨乃武、小白菜一案。张佩纶则北派大将,其时方因编检大考擢侍讲,派充日讲起居注官,例得专折言事。张佩纶一疏,不能谓非为翁同龢而发,但刑部既保翁曾桂京察一等,自然要维持立场。刑部尚书万青藜为同龢之父翁心存主试江西的门生,管部大学士为宝鋆,复有沈桂芬、王文韶在军机,张佩纶此奏“毋庸议”,不卜可知。 但翁同龢十二月十五日记: 见张侍讲原折,甚切实,真讲官也。 不昧人之长,为翁同龢最可爱处,而“自请撤销”则犹畏清议。适以翁曾桂来,告知吏刑两部的复奏,事已无碍,故而作罢。 翁曾桂之事,即或出于偶然,但逐夏同善出毓庆宫,则必为荣禄与内务府大臣进谗慈禧,殆无可疑。 夏同善字子松,浙江杭州人,为翁同龢同年知交,同值毓庆宫,而光绪四年十二月十八日,忽然简放江苏学政。早在同治初年,夏同善即曾以翰林资格当过此一差使。如今身为帝师而忽有此命,自应视为慈禧对夏同善的严重不满。而夏同善是南士,又与翁同龢交亲,则在北派看来,此为打击南派的一种手段。 夏同善之被疏斥,是因为过于耿直。慈禧及其侧近宠信的人物,一方面讨厌夏同善,另一方面又怕他“教坏”了年方八岁的光绪,故断然出此。 学政三年一任,例于子、午、卯、酉大比之年的八月初一简放。江苏学政林天龄原应于光绪五年己卯差满,以病殁任上,适以成北派中内务府一系逐夏的机会。而林天龄之放江苏学政,亦以师傅被逐,遭遇与夏同善相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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