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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搜秘(10)


  附录:
  我为香妃说句话  ■姜龙昭

  我研究有关“香妃”的事迹,前后花了十几年工夫,近完成了《香妃考证研究》一书,原想请高阳先生给我指教,想不到的是他仅以“臭蛋”来比喻之,这似乎有点“过分幽默”,但拜读了他的“三项铁证、原来如此”一文后,我也有话要说,希望读者能对此事,深入探讨,作一个公正的论断。

  首先,我所提到那串象牙钥匙,高阳先生说,这是一项不明宫禁规制者,所造的“假骨董”;我不管这是谁掌管的钥匙,也不问是那儿用的钥匙,我只强调,我在日本的杂志上,看到钥匙的照片。高阳看也没看到那些牌子,就一口咬定说:“这是假骨董。”这公平吗?合理吗?再说,日本人造这样的假骨董,又有什么用呢?

  其次,高阳先生说:“明清妃嫔封号,从无用‘香’字这种不庄重的字眼。”

  这里,我愿向高阳先生作如下说明:

  最先将“香妃”的故事,见诸于文字的,是在王闿运先生(晚清文学宗匠)所撰的《今列女传》中,及后黄鸿寿著《清史纪事本末》卷廿一,记述“准部及回部之平定”,文末有“编者曰”之记载:“又霍集占妃香妃者,高宗闻其美,兆惠陛辞时,嘱为生致之。”可见香妃为霍集占小王爷之妃,该时即已名香妃,并非乾隆所册封。

  民国三年故宫博物院开放供人参观,浩德堂悬挂有郎世宁所绘之“香妃戎装像”(此像现在外双溪故宫博物院保藏中),像下有“香妃事略”;上明白写着:“香妃者,回部王妃也,美姿色,生而体有异香,不假熏沐,国人号之曰香妃。”

  以上所说“香妃”,可见并非是乾隆所封。

  再进一步说明,香妃是回人,汉人叫她香妃,据亲自去过新疆的唐绍华先生说,新疆维吾尔族人提及“香妃”,都叫她玛弭儿阿孜沁,说她是波罗弩丁人孜沁的女儿,在一场民族战争中,被满人掳去北京,查考“地方史”上确有一位叫“玛合雄”,姓阿孜沁的贵族,他的儿子为阿帕阿孜沁,做过康熙帝的御医。

  香妃按突厥字母拚音法,直译音为“姬月夷妲氏”,意义是形容最真最善最美,亦可解作最圆最亮最美之光,如以维吾尔族语的音直译,则为“伊帕尔罕”,“伊帕尔”是香,“罕”是女人的通称名尾。

  因此,在平剧中她叫“沙天香”,在话剧中叫“马天香”,在电视剧中叫“伊帕尔”,在小说中又叫“玑月依妲什”,在电影剧本中叫“罗披亚”,事实上,都是一个人。

  民国卅二年二月梁寒操先生曾亲访“香妃墓”,据其记载称:“场上大小墓数约廿余,香妃之高曾祖考兄嫂侄辈,均葬于此,是一家族坟场,香妃之墓甚小,仅附乃父墓侧,寝宫东南角犹存祭旗灵轿,因西北亢旱,物尚完整,轿中藏狭长木椟二具,为兄妹二人遗体同时运回故乡,轿顶四周有竹席为檐,藉避雨雪,可断为来自中原无疑。”历史学家黎东方教授亦曾去过该处,访问守墓的回人,他向黎教授说:“这便是香妃乘坐回来的轿子。”黎东方问守墓的回人:“香妃葬在那里?”他说:“就葬在这里。”

  梁寒操在疏附后又遇见一阿洪,(即回教之牧师也),以“香妃姓氏世系考录”给他看。知香妃实名“马漠尔阿孜沁”,汉人呼曰“香娘娘”,父名群和加,为教中名宿,有言出自乌孜别克族者,因名帕的夏阿孜沁,祖名和甲莫名和加,曾祖名依大叶提拉和加,人称之为登士烈巴克和加,高祖名马汉马提于苏甫和加……这世系考录我想不会出自阿洪假造吧!

  香妃之兄图的和加,汉人称曰图图公,曾护妹入京,死于北平。图图公妻名“底下代汉阿孜沁”,为清某大臣爱女,汉人称曰图夫人,图夫人于香娘娘葬后,捐巨款修此墓场,并建清真寺、广园及购田为寺产。

  此一“香妃墓”十七世纪后又不断修筑、扩建,现包括了主墓室、四座礼拜堂和一所教经堂的一组大型建筑群组,成为当地出名的游览胜地,若仍坚持要说香妃并无其人,能使人信吗?

  高阳先生引同光年间,李慈铭、张之洞、梁鼎芬、郑孝胥、黄节等五位名家的七律诗,均没有一个字提到所谓“香妃”,就肯定香妃为“子虚乌有”。同光年间的诗人,仍是满清时代,他们当然有所顾忌!若以清朝的诗人无咏香妃之诗,就咬定没有香妃其人,则何以晚清的文学宗匠王闿运又会把“香妃”列入《今列女传》中来撰述呢?

  我现在来说的是第三项印证,也就是名收藏家李鸿球先生所藏的那幅郎世宁所绘的“武列行围图”。

  李老先生曾告诉我说此画当年是他在大陆出高价向一字画商购得,由其美国友人保管,不过他手边有一套照原图拍摄的黑白照片,系分段拍摄,我曾见过。有关该画之资料,亦是他亲口告诉我,他说全画是一长的横卷,画由蓝绸黄里的绸布包袱包裹,里之中央书“神品上”三字,下盖木质龙纹大印,中书“原藏古香斋移弆(音举,密藏也)静寄山庄庄苑苑字第拾壹号”等字,解开包袱,为古铜色团龙锦套,签书“御制山庄行围图”,脱去锦套,即为全卷,包首用金锦绣云龙缎,签绣双龙,中绣“高宗纯皇帝偕香妃山庄行围”,此画轴之两端及带插,俱用翠玉刻花,极为细致。这里我特别要强调的,就是上面绣的这行字,明明是偕“香妃”山庄行围,并非“容妃”,这当是证明有香妃其人,最有力的“物证”。

  展图首见乾隆御书“武列行围”四大字,中盖“乾隆宸翰”印,次为汉、满、蒙、回、藏五体所书“滦阳观围图”,中盖“古希天子”小圆印。次即全图,图中乾隆偕香妃戎装乘马徐行,香妃戎装式样与单人之“香妃戎装像”完全相同,可证明出诸郎世宁手笔也。

  图之中央盖“古香斋宝”,末尾下端书“海西臣郎世宁荣绘”之款,图后题跋,首为乾隆御书诗,次为梁诗正之颂赞骈文,中有注云:“皇上与圣妃观猎于滦阳,循旧制也。”又次为沈德潜五言律诗,殿卷为满文跋语。

  为求证这幅画是否“假骨董”,我特与李老先生家人联络,不幸的是,他已于数年前过世,这幅画被美国友人转售他人,已不知去向,真是十分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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