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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三


  她仰着头,凑上去喝了两口,带着土腥味,并不可口,但实在好过这一天滴水未进了。

  手电在地洞里来回逡巡,也许,她应该找一个相对干净的容器,储些水。

  地洞地势低洼的一头已经积水了,像个小小的水潭。

  手电光在那里扫过去,动作忽然一滞,半晌,又迟疑的打回去,停在一处。

  那里的水面上,在翻水泡,就好像有人在底下溺水。

  木代头皮发麻,而这预感,终于成了真的。

  有个人头从水下缓缓抬起来,向着她看,一只手,虚虚朝她伸过来,脸上的表情焦急而又痛苦。

  一万三?

  木代想也不想,冲过去伸手就拉,使的力很大,却如同重拳砸在棉花上,拉了个空,然后狠狠跌坐在积水之中。

  哗哗水声,壁上挂下小的瀑布,木代打了个寒噤,站起身子,过了会仰头去看。

  出口在那里,距离地面三十米左右。

  要想办法出去,一万三一定是出事了。

  木代忍着痛,踏着水花奔到石壁边上,深吸一口气,腹部紧贴石壁,右手往上攀抓,心里给自己打气:“加油,加油。”

  用力一蹬,右手攀带,身子整个上去了,左手随之去抓,一阵钻心的疼,另一条摔到的腿也后继无力,整个人重重摔进水里,半晌才回过劲,从水里爬起来,头发一直往下滴水。

  她低头看自己的左手。

  其实只是那一个手指受伤,但行动起来,像是废掉了整条胳膊,腿也是,没断,没裂,只是疼。

  要是,不怕疼就好了。

  要是,分裂出一个人格来……不怕疼就好了。

  §第五卷 第14章

  村子就是村子,头声鸡叫比闹表还早,罗韧几乎是瞬间从床上翻起,睁眼都在坐起之后。

  倘若时间宽裕,尽可明察暗访虚与委蛇,但是昨晚的异象给了他不祥预感,如果一万三处境堪忧,木代和曹严华一定也好不到哪去,既然争分夺秒,他也就没那个空做好人了。

  洗漱穿戴理包,不过五分钟,推门出来,雨还在下,已经小了很多,由之前的瓢泼变作了金针牛毛。

  不过青山昨晚也说,村里有句老话叫“要么不下雨,一下过七天”,千万别小看小雨,很多山体能顶住瓢泼,恰恰就死在后头这看似温柔的绵绵细雨上。

  就像洪水只掀翻石头,滴水却能把顽石穿心,英雄挺得过枪林弹雨,颈上却被胭脂红粉抹刀,人经常从畏惧而正视的环境里逃生,却躲不开栽倒平地,翻船阴沟。

  罗韧觉得,有一种平淡却危险的意味,正借由这雨,在他身边席天幕地的铺洒开来。

  青山端着牙缸打着呵欠推门出来,明天是婚礼,今天要去晒场搭棚扎花架——昨晚跟村里的老少爷们打过招呼,今天务必早起。

  但看见罗韧,还是吓了一跳,见他背着包,忍不住问:“要走?”

  他对大墩儿表哥回来参加婚礼已经不抱期望,同时也觉得表哥这些所谓的朋友真是神出鬼没:一个个的,这是蹭住宿来了吧?

  罗韧说:“有事。”

  他向青山打听了曹金花家的住址,冒着雨大踏步的去了。

  曹金花母亲早亡,家里只父亲和弟弟,前几年弟弟娶了媳妇生了娃,终于又把消静的三间房撑出了些许热闹人气。

  因为要帮青山的忙,这一天也早起,灶膛火热,烟囱咕噜往雨里泛烟,饭桌小,曹金花人高马大的,弯着腿坐小马扎上,总觉得憋屈。

  吃饭的时候,她爹唠叨起青山的婚礼,然而醉翁之意不在酒,话题很快转到她身上,颠来倒去,老三样。

  先怪北京。

  ——“北京城那么大,人口上千万,咋就没适合你的人呢?”

  再怪曹土墩。

  ——“曹家那小兔崽子,叫我见着了,非剐他一层皮!”

  最后怪命。

  ——“这都是命啊,你妈死的早,我也没个主心骨,当初就不该同意你去大城市,没见赚着钱,倒是把年纪一年年赔进去……”

  这话撩起曹金花心里一把火。

  “别整天嫁人嫁人嫁人,女人除了嫁人,就不能有点别的追求了?就不能有点别的自我价值了?”

  正在给儿子喂奶的弟媳妇心里叹气:这个大家姐,又在胡说八道了,女人生来就是要嫁人的嘛。

  金花爹则一脸茫然,“追求”和“价值”这种词,对他太说太飘渺了。

  “什么叫年纪一年年赔进去?时间是创造价值的,你的眼光不能那么狭隘,只看到人变老,看不到我这些年的改变。”

  弟媳妇继续叹气:改变啥啊,不就变老了嘛。

  金花爹继续茫然:狭隘是啥意思?

  曹金花那个气啊,也不怪她不爱回家,话都说不到一块儿去,还是说点他们听得懂的吧。

  她气势汹汹指大门口:“别见天就唠叨这事行吗?说过多少次了,我会留意的,这也要看缘分的,男人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你朝着外头吼一嗓子,他就上门了?啊?”

  短暂的静默,灶膛里烧裂了木头,噼啪一声,大铁锅里的粥咕噜翻滚冒泡。

  门口的光线忽然一暗。

  罗韧站在门口,视线在众人的脸上环视一圈,很快锁定目标:“曹金花?”

  曹金花茫然:“啊?”

  “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哦。”

  曹金花懵懵懂懂的出去,带着罗韧去自己房间,管他是谁,总比在饭桌边受闲气强。

  弟媳妇从起初的惊愣中回过神来,看到金花爹脸上乍惊又喜,又转头去看曹金花的背影,没觉得高兴,心里忽然泛起了酸,鼻子里出了个音。

  “哼。”

  进屋之后,曹金花才回过神来:“你是谁啊?”

  罗韧不想跟她多废话,脸色沉下来:“前两天,你在青山家里,是不是跟两个人聊过天,一男一女?”

  当然,印象何其深刻!那是她未来客户呢。

  慢着慢着,他来打听这两个人,难道他就是那两人共同的“哥”?

  曹金花眼睛一亮:“你是Henry?”

  罗韧皱眉头:“听说聊了很久,聊的什么?”

  “保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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