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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又是一阵乱笑,老马平时就不得人心,因为他的课上得不好,曾经有家长联名写信要求换掉他,他知道这事情后就更恨我们班了,上课的时候总是板着脸,动不动就训人或是讽刺人。估计百分之八十的同学都挺高兴我今天替他们出了一口恶气。可就在这时,一个严肃的声音却在乱笑声中脱颖而出:“怎么说老马也是老师,你们这样也太不尊重老师了吧?!”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齐明。他说完,就站起身来出了教室。

  我跟着追了出去。

  “齐明,齐明。”在学校的操场边我追上了他:“其实我并不是故意这样的,你也看到了,老马他很过份……”

  “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齐明打断我说,“你喜欢怎么做想怎么做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管不着。”

  “用不着这么硬梆梆地跟我说话吧,”我试图缓解气氛:“我总觉得,我们算是朋友。”

  刘明忽然很奇怪地笑了笑,他看了看我挂在胸前的手机说:“我记得我们班有规定,不可以带着手机来上课。”

  “我关机的。”我说。

  “优希你和以前真的有很多不同了,”齐明说。

  “我还是我,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变化。”我说,“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这样吧,”齐明的语气缓和下来,“你跟我一起去老马办公室,跟他道个歉,免得事情越闹越大。”

  “那不可能。”我斩钉截铁地说。

  “那随便你。”他转身就走。

  “齐明!”我愤怒地喊住他:“你不要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我是没什么。”他转过头来,“了不起的是你,你就要名扬四海了不是吗?”

  “呵,你酸得真是可以。”我低声说。

  他看着我,很清晰地对我说:“昨天是你打电话到我家的吧,以后请你不要再往我家里打电话。我妈妈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我所有的自尊心在那一刻被他撕得粉碎。看着他的背影,眼泪一碰就要往下掉。

  一只手温暖地绕上我的脖子,不用猜,也知道是林媚,她轻声说:“别生气了,我早就跟你说过,像齐明这样的人,不值得你这样。”

  我拼命地忍住不哭泣。

  “你也是。让老马冲我来不就行了嘛,非要站起来做什么。”林媚责备我说,“看样子事情是闹大了,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也不怕。”我没好气地说,“你莫管,天大的事我扛着。”

  林媚搂搂我说:“优希啊,你现在就像一只一点就着的手榴弹,呵呵。不过想想倒也没什么,还能会这点事儿要了我们的命?要真问起,你就说画是我画的,有什么过错咱俩一起承担!”

  我知道林媚,不会真正地生她的气。

  我很快被班主任黄泥叫到了办公室。黄泥是个年轻人,平时看上去蛮好沟通的,但今天的事他并不含糊,拉下脸来狠狠地训了我一顿,认为我损害了老马的尊严,一定要我写检查,还要写得深刻,还要在班会课上当众宣读。可是我的尊严呢?当我在课堂上看着齐明的后脑勺的时候我痛苦地明白,所有的美好的回忆皆在那一刻被摧毁,而且永远也不可能再修复。

  这十六十七岁的甜美,原来是这样的不堪一击。

  终于捱到放学,和林媚分手后,我独自在街上游荡,就是不想回家。幕色开始降落,路灯雪亮,映得星星一点光也没有。我郁闷非常,于是开始在这惨淡的夜色里飞奔,风象鸽哨一般地掠过耳旁,我一路跑一路流泪,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终于在一家咖啡馆前停下。咖啡馆生意不错,名字也挺好:不见不散。隔着透明的茶色玻璃。可以看到一对对的情侣正在喁喁私语。我擦擦泪迈进去,找了个角落坐下,非常熟练地对服务生一招手说:“Cappuccino!”

  我忽然想到卢潜,于是拿起手机来拔他的手机,可是老也拔不通。电话里的小姐一遍一遍地不知疲倦地说着:“您所拨打的手机正在通话中,请稍候再拨…”中文说了说英文,英文说了再说中文。我心烦意乱地把手机往桌上重重地一拍,把端着咖啡上来的服务生吓了好大一跳。

  “小姐没事吧?”

  “有事!”我恨恨地说。

  “小姐很凶啊!”服务生笑了。

  “知道我凶还惹我?”我扁扁嘴,把腿放到桌上,问道:“有烟吗?”

  “没有!”服务生怪怪地笑了:“妹妹有性格啊!咦,怎么我看着眼熟?”

  我白他一眼,不再答话,闷闷地端起那杯Cappuccino,还没喝下第一口,那个服务生忽然叫起来:“我想起来了,你是优希,优希,模仿秀第一名那个!”

  “原来我这么有名。”我自嘲地说。

  “那个节目我天天看啊,我也想去参加呢。”服务生看看四周,低下声对我说:“你看看我,长得像不像孙楠,就是唱《不见不散》的那个?”

  我盯着他看,好像还真是有点像,一张胖脸,不知道有什么可得意的。

  “不瞒你说,这里的老板就是见我长得像孙楠才雇我的。我们这间咖啡屋就叫‘不见不散’,你发现没有哇?”

  “发现了发现了。”我有气无力地说,“你话真多。”

  “老板刚好不在么。”他摸摸头说,“喂,奖金五千元是不是真的啊?”

  “废话,那还有假。”

  “那我也去参加行不,你说?”他一脸认真地问我。

  “行。”我说,“模仿秀的导演一会儿就会来,你自己跟他说去吧。”

  “真的!”他高兴坏了,“今晚我请客,你尽管吃尽管喝!”

  等他走开,我再打卢潜的手机,这下终于通了。他一听是我,有些吃惊地说:“优希,你好像不在家里?”

  “对,”我说,“我现在在‘不见不散’咖啡屋,记得你说过还要请我喝Cappuccino的,我等着你来付帐呢。”

  “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

  “不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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