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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那晚,偌大的病房里,只有我妈一个病人,段柏文家送来了他家包的饺子,味道不如我妈的好,也没有我包的好。但因为有段柏文陪我们吃,我妈看上去很高兴。

  消失了很久的斯嘉丽,发了一条短信给我:

  “元气,春节快乐!过两天一定要找我玩!我有秘密告诉你!”

  这么多感叹号,不知道她有多兴奋?我已经很久不上她的黑暗博客,我甚至决心在新的一年里尘封所有的不快,没想到她还是要在年末狠狠地扫一把我的兴。

  我没有回复。

  谁回复谁傻X!

  段伯伯是晚饭后过来的,董佳蕾没来,说是在娘家陪她父母。但是给我妈送了鲜花。那花一大束,红红黄黄绿绿的,给病房增添了不少生气,但段柏文还是趁他爸不注意,拿起来把它放到门外去了。

  “你还看不惯她啊?”我说,“她好像变很乖巧了很多哦。”

  “你妈对花粉过敏你不知道啊?”他责备我,“你自己的脸不也是?”

  原来他这么有心,真是弄得我乱感动。恨不得做牛做马来回报他才好。

  “吃完了你们就出去玩玩吧,”我妈说,“医院里闷得很,空气也不好。”

  “去玩吧,注意安全。”段伯伯也说,一面说一面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大红包,一人递一个。

  我一把抢过来,段柏文装假,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死样。

  我妈从来不给我们红包,擅长理财的她给我和段柏文都买了保险,每年年底的时候存入一笔钱,据说到十八岁以后,我们就可以像领工资一样每月有钱可拿了。他在我妈那里,总是和我一样的待遇,所以,他一定要回报我才算公平。

  “我要去放烟花。”我对段柏文说。

  “除夕晚上的烟花卖得很贵的。”他真是假透了,居然拿着红包哭穷。

  只有我妈中招:“去看看也行,不一定要自己放。”

  “放,放。”他笑着对我妈说,“阿姨,我逗她呢!”

  那天他真的带我去放烟花。我们买的是最便宜的那种,叫“小星星”,两根长长的细棍子,点燃以后可以在手上停留一分钟左右的时间。段柏文把点燃的烟火送到我手上,我矫情的问他:“是不是很像流星雨呀?”

  他说:“像狼牙棒还差不多。”

  “你开心不?”我不甘心,不惜学萝莉眨着眼睛问他。

  “你开心不?”他学我的口气,捏着嗓子说话:“是不是很像流星雨呀?”

  我踹他,他踹回我,恶狠狠地说:“你当我是横刀啊!”

  得,估计我最渴望的温情脉脉的浪漫场景,在我和他之间,这辈子都别想会出现了。只有横刀会完美地配合我,但可惜他不是我想要的那盘菜。

  或许爱情就是这样的,永远都遇不到最对的那个,当遇到的时候,却都老得老,死的死,徒留一声叹息。

  但至少曾经这样快乐过,在我十七岁这年的新年里,拥有这个浪漫的烟花之夜,我只觉得死而无憾。

  年后,我妈终于可以出院。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出院后,我妈还是在家静养。

  那些日子,段柏文再次成为我家的常客,一来就给我妈切水果,倒茶,服侍她吃药,还坐在床边陪我妈说话。马屁拍得没话说。

  “以后你别一大早出去买菜了,我买好带过来。”他穿上了围裙,俨然把自己当成男主人,卷着袖子干起了家务,还嘱咐我:“你就负责做饭就可以了,其他事都我来啊。”

  我走进卫生间,把马桶刷拿出来,故意伸到他脸前,说:“马桶也归你扫!”

  他拽过刷子就冲进卫生间,我听到哗哗哗的冲水声,他竟然真的在刷马桶。我冲过去夺过刷子,忍无可忍的说:“别刷了。”他歪着嘴笑了笑,压低声音说:“算了,就当我替横刀在你妈面前尽孝了!”

  我又毫不犹豫的在他腿上踢了一脚,气鼓鼓的跑出去,坐在沙发上佯装看电视。横刀长横刀短,哪壶不开提哪壶,横刀这个时候也该放假了,我真怕他忽然一个电话,邀请我去他家吃个饭啥的。万一真是这样,我就只能死在他面前以示清白了。

  几分钟以后,他从卫生间出来,坐在我旁边。

  我往旁边挪了挪,他就往我这里靠了靠。我再挪了挪,他又靠了靠。直到我快坐到沙发的扶手上,他才往回坐过去一点点,身子侧过来,对我伸出双手,手心手背轮流给我看过,说:“我洗过手了哦。”

  说完,他就拿起桌上的水果刀,麻利的削好一个苹果,褪掉外皮,对我说:“赏脸尝一口?”

  那一刻,我的心已经化掉了,整人个飘到空中去。但我还是,熬了三秒钟,才凑过去,咬了一口。

  我闻到他手上的橘子味洗手液的味道,几乎要淌下泪水来。

  “你不恨我了吧?”他问我。

  我咬着苹果,努力地摇了摇头。

  “恨,还是不恨?”他不明白。

  我还是摇头。因为我的心里,也没有真正的答案啊!是谁说过,爱的极致就是恨,恨的极致就是爱,这样高难度的问题,叫我怎么回答他呢?

  但不管怎么说,就是这样,我们之间好像又回到了最初。他天天都来,早晨八点报到,晚上八点离开,比上班还准时。

  他买菜,我做饭,我们甚至一起打扫家里的卫生,一起去超市买年货,剩下的时间看看书,写写作业,陪我妈看电视,打瞌睡,说笑话。

  那几天,我真的品尝到了久违的快乐。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段柏文是我的哥哥,我也知足了。亲人是一个人身上一辈子都割舍不去的一部份,我也可以名正言顺的让他离某些女生远些,也名正言顺的拥有他的宠爱,直到天荒地老。

  那天晚上吃完晚饭,我让他教我数学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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