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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最后的程牧阳曲起手指,狠狠弹了下他的额头,迅速而低沉地说了句话。

  南北完全听不懂,只能隔着栏杆,等他给自己解释。

  “小风说,你吵醒他睡觉了,”程牧阳把报纸扔到桌上,走过来,“他说,通常女人要给男人道歉,最好的方式就是献身。”

  南北听得哭笑不得:“这是什么思想?”

  “他从小在俄罗斯长大,你知道,那里男女比例接近一比三,男人是稀缺物种,自然比较大男子主义,”他笑一笑,把手递给她,“跳过来。”

  南北握住他的手,直接跃过了齐腰的栏杆,对于从小在原始丛林生活的人,这种障碍和距离实在不值一提。

  “俄罗斯男人没什么责任心,爱喝酒,脾气暴躁,”他扶着她的手臂,直到她安全落地,“而女人都是尤物,人数泛滥,可以说是男人的天堂。”

  “所以他就如此被惯坏了?”她听得有趣。

  “差不多,”程牧阳若有似无地笑着,“你知道,大多数时候他和我在莫斯科,都有超模围着他,献身也再正常不过。”

  她抿唇笑起来:“然后呢?你又说了什么?”

  “我?”程牧阳重复了一遍她听不懂的俄语,然后,再低声翻译给她,“我告诉她,这个女孩,需要先向我道歉。”

  她噢了声。

  远处的天空已经有些亮起来,仍旧是阴云密布。从这里看湖面,烟雾袅袅,不甚分明。

  忽然有隐隐的雷声响起来。像是被闷在了云层中,音色低沉。

  在雷声中,她说:“对不起。”

  “没关系。”

  “当时有很多原因,我不得不离开。”

  如果那时知道他也和自己一样,是世代生在这样的家庭,或许她会做不同的选择。起码,她会告诉他为什么,自己必须回到畹町。

  “没关系。”他再次重复。

  她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曾在昨夜很娴熟地退弹,上膛,叩动扳机的手此时只是敲打着木质的栏杆。

  轻叩木头的声响,缓慢,而不失节奏。

  程牧阳忽然说了句话,又是她不懂的语言。

  她问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手肘撑在身侧的围栏上,倚靠在那里,“我在和小风说话。”

  话没说完,小风已经从藤木摇椅上站起身,拉开了露台的玻璃门。湖面有潮湿的风吹过来,在玻璃门开的瞬间,将两侧的窗帘吹的瑟瑟作响。

  她望着少年的背影,猜想他刚才说了什么。

  程牧阳像是感觉到她的好奇心:“想知道我刚才说了什么?”

  她笑一笑,不置可否。

  “我说,”他撩起她额头的浏海,看她那双黑的发亮的眼睛,说“小风,你最好换个地方去睡觉,我现在,想要吻这个小姑娘了。”

  他说完,手已经滑到她的脸侧,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皮肤。而那双眼睛,也不再是深夜里浓郁的褐色,反倒有着半透明的光泽,漂亮的让人侧目。

  她笑着避开他的手,努力打破这太暧昧的氛围:“所以,在莫斯科,你就是这么邀请女人的?”“我?”他也笑一笑,收回手,“在莫斯科,我通常都是被邀请的人。”

  南北抿起嘴角,推了推他:“醒醒吧,程小老板,这里是浙江省。”

  程牧阳就势退了开,回到藤椅边坐下,把报纸扔回到竹编的小筐子里。

  雷声已经越来越大。

  南北依旧靠着栏杆,掩饰仍旧难以平稳的心跳。

  “最近这里都是梅雨季,我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看过初升的太阳了,”她舒展开四肢,“你知道,一天中只有日出的时候,你可以直视太阳,不伤眼睛,反倒可以增强目力。”

  程牧阳从桌上的瓷碟里,拿起一枚薄荷叶:“你说的是‘望日功’?”

  她笑:“你懂泰拳?”

  “懂一些。”他把叶子咬在齿间,若有似无地笑了笑。

  “我也懂一点点,是我小哥哥教的,”她提到南淮,总会笑得很柔软,像个被宠坏被溺爱的小女孩,“他七八岁开始,就会每天盯着初升的太阳,做望日功。”

  “这样长久练出来的人,目力都极强”他接着她的话,继续说,“不止适合近身肉搏,也同样精于射击。对吗?”他饶有兴致地反问她,因为咀嚼着薄荷叶,话语略有不清,可就如同他那次深夜在讲电话时候的声音。

  略有懒散,毫不在意,可话中的内容却让人难以忽视。

  南北转过身,从上到下看他。程牧阳任由她打量,他的腿很长,如此坐在那里,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看她,就足够有强大存在感。

  可是她要看的,其实是他的手。

  背部关节极平滑,弯曲起来,弧度漂亮极了。这是练拳留下的痕迹,没有十年以上绝不会有这种体征。如果当初稍微怀疑过他的身份,就不会忽略这样明显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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