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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 5

  那位姓多罗甘的电影制片人,住在莫斯科郊外,由于奇特的巧合,他恰好住在齐斯加科夫准备在未来整整一星期里参加的那个大型国际研讨会所驻的城市里。娜斯佳惋惜的是她没有好好计划一下上午对此人的访问:他本可以跟列什卡说一声,搭他们的便车到这里,要知道他的车反正是要把那位数学界泰斗送到这里来的。可是,当她离开戈托夫齐茨以后,直到中午时分,才得到那位制片人的住址和电话,因此,她得先乘电车,然后再换乘公共汽车到那里。

  生活中的多罗甘与电视上出现的那位浑身冒汗、惊慌失措的人很少有什么相似之处。这是一个快活的、胖胖的老头,头发浓密拳曲,有洪亮的男低音,连一秒钟也无法安安静静地呆在一个地方,总是在大房间里走来走去,像一把机械扫帚一般。他精力充沛,而且,说话时总要加上一些逗笑的俏皮话。

  对娜斯佳的到来,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亲自和她约定了时间,还告诉她怎么走。

  “我已经猜到您来这儿是为了什么事了,”门刚一打开,他就欢快地说,“请进,把外套脱了吧……您还记得那个辉煌影片《副官阁下》吗?”

  “不管穿不穿外套,我都再也不去达尔察了。”娜斯佳笑着援引了影片中的对白作为回答。她也同样喜欢这部影片。

  “噢,我看出,您对电影经典很懂行啊。那更好,”多罗甘欢快地说,“来这儿吧,请进。我们马上喝咖啡,你是不是喜欢更强烈一些的饮料?”

  “不,咖啡就好极了。”

  “那好,那好,不知为什么,我刚才就想,你喜欢的正是咖啡。多放些,我猜?”

  “你猜得很准,”她惊奇地说,“你还能猜出什么?”

  “阿娜斯塔霞·帕芙洛芙娜,我不是魔法师……”

  “您是不是刚开始学呀?”娜斯佳这回说的是《灰姑娘》里的一句台词。

  “啊哈,我是个只做过二十来部侦探片的电影制片人。这能说明什么吗?”

  “只能说明,您对侦探的事了如指掌。”

  “对,从前我当过一段时间电影剧作家,可惜,就是我这颗脑袋,”他形象夸张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把一络络头发扯向四面八方,“臆想出一些法律的忠实卫土形象。我笔下的这些士兵,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忒爱喝咖啡,而且,是烟不离嘴。的确,我笔下的英雄从来没一个女的。”

  多罗甘让娜斯佳坐在一间宽敞的客厅里,随后去厨房煮咖啡,与此同时,他的内心独自一刻也没中断过。公正地说,他在做这一切时,根本就不需要提高嗓门,因为从客厅到厨房并没有门,只有一个穹形的宽大口子,能自如地从一个屋子到另一个屋子里去。

  “这不,人们总是对我说,您各种影片里的那些侦探,全像亲兄弟一般相似,我回答说,在我眼中他们恰好是这样的,您知道创作圈里的这段开场白吗?‘在我眼中正是这样!’想要跟这争论是毫无益处的。后来,当我不再写剧本,而搞起了电影制片,有幸比过去更频繁地与警察打交道时,才发现,不是所有警察都喝咖啡,有些警察根本无法忍耐咖啡,警察当中几乎半数以上不抽烟,可我仍然还是死死揪住臆想出来的形象不放手。说来您都不相信,当我看见一个与我从前创造的警察相仿的侦探时,我会高兴得像个孩子。喏,怎么样,让我高兴一场,对我说,您会抽烟,这样我会十分幸福的。”

  “我会,”娜斯佳朗声答道,“如果您肯把烟灰缸拿来的话。”

  多罗甘从厨房里钻了出来,做戏一般挥动着手。

  “我根本就不认得您,可我已经开始崇拜您了。烟灰缸就在窗台上放着,自己去拿,哪个都行。咖啡马上就好。”

  几分钟后,他端着一个印有土耳其人、里面搁着两只小陶碗的托盘走进来。

  “请。我们将吃些什么呢,阿娜斯塔霞·帕芙洛芙娜?”

  “您不是说您已经猜到我是为什么事来找您的了吗?”

  娜斯佳小心翼翼地给自己斟上咖啡,生怕弄脏木桌那光滑的桌面。每逢倒液体时她总要出点问题,所以,到人家家里做客时她总是十分担心会弄脏别人的家具或桌布。

  “我要尽量强化这个场面的戏剧性,和您马上着手练一练,让我们搞清楚,我猜出的是什么,而您又对什么有意,我们相互设置心理圈套——一切都按体裁法则进行。不然就太枯燥无味了。”

  她好奇地瞥了这位制片人一眼,尽管她对有孩子气的成人非常反感,但对坦诚的多罗甘却出乎意料一下子就喜欢起来。

  “不,伏谢沃洛德·谢苗诺维奇,我可不愿跟您强化什么场面的戏剧性。我想听您给我讲一讲乌兰诺夫这个人。”

  “怎么,您怀疑他杀人了?”

  制片人的脸上现出绝非做作的惊奇,娜斯佳忍不住大笑起来。

  “什么杀人?”

  “杀他的同事呗。他的两位同事死了,其中一个是节目编导,另一个好像是记者吧。电视上播过,我听说了。”

  “关于这件事,您知道些什么吗?”

  “一般说,不知道。”

  “喏,您瞧。因此,最好还是请您谈一谈乌兰诺夫吧。您是怎么跟他认识的,怎么上的节目,他的表现怎样,他的样子如何,他给您留下了什么印象。”

  “等一等,等一等,”多罗甘皱起了眉头,可笑地嘶哑着嗓门说,“既然您不怀疑他,那这一切又能与谋杀案有什么关系呢?”

  “伏谢沃洛德·谢苗诺维奇,您违反体裁法则了。”娜斯佳温柔地说。

  “啊,是的,说得不错,提问题的该是您,而我呢,不过是个普通的凡人,我的任务就是回答问题。不,您还是得承认,要知道跟一个深知体裁法则的人交谈,这对您来说要容易得多,是吧?”

  “是的,”娜斯佳同意道,“但这只在一种条件之下才是对的,即那人不违反体载法则。”

  “啊呀,好一个您呐!也罢。这么说,事情是这样。我之所以被邀请上这个节目,与一部俄芬合拍的、关于国际黑手党的影片有关。给我打电话的是维佳·安德烈耶夫,他说他是‘素面朝天’节目的编导,说他们想跟我找点儿材料。我自然同意了。”

  “为什么要说‘自然’呢?”

  “这又有什么!影片需要打广告呗。我们拍了一千六百万米的胶片……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这部影片永远也不会在大屏幕上播出的,这部影片不适合发行,发行部门需要的是三千万百万米的胶片。目前,电视台对我们这个项目同样不感兴趣,所以,我们只能通过录像带发行渠道来销售。我们必须预先了解对录像带的需求有多大,不然我们就会破产,简单地说,我同意了,于是,安德烈耶夫告诉我,说记者奥克桑娜·邦达连科马上会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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