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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最后,尼柯尔先生说:“秘书长先生,既然我们达成一致,我想剩下的事,就是赶快行动。行刑定在明天,是吧?”

  “明天,”

  “既是这样,我就在这里等。”

  “等什么?”

  “爱丽舍宫的答复!”

  “啊!会有谁给您带来答复吗?”

  “对呀。就是您,秘书长先生啊。”

  普拉斯维尔摇了摇头。

  “您不必指望我了,尼柯尔先生。”

  “真的吗?”尼柯尔惊奇地问,“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我改变了主意。”

  “就这原因吗?”

  “就这原因。我认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又发生了昨夜袭击法场的事件,再企图为吉尔贝争取赦免是不可能了。另外,用这种方式去爱丽舍宫求情,实属讹诈行为。我拒绝干这种事。”

  “您有这么决定的自由,先生。这些顾虑,尽管来得太晚,因为您昨天不曾有过,还是使您赢得人们敬重。秘书长先生,既然我们的协议已被撕毁,那就把‘二十七人名单’还给我吧。”

  “还给您做什么用呢?”

  “好另找一个中间人。”

  “那有什么用?吉尔贝反正没救了。”

  “不,不,我认为正相反,昨夜那个插曲发生以后,他的同伙已经死了,他也就容易得到赦免了。尤其是大家认为赦免是公正和人道的。把名单还给我吧。”

  “不。”

  “唉,先生,您的记性真差,又不讲信义。您不记得昨天许的诺言吗?”

  “昨天我是同尼柯尔先生打交道。”

  “那今天呢?”

  “您不是尼柯尔先生。”

  “那我是谁呢?”

  “要我告诉您吗?”

  尼柯尔先生没有回答,却笑了起来,似乎对这场谈话的怪异方式觉得满意。可是,普拉斯维尔却对尼柯尔这一阵快乐感到隐隐不安。他握紧手枪,寻思是否应当呼救。

  尼柯尔先生把椅子移近桌子,把两只胳膊肘压在纸页上,正面打量着对方,冷笑道:“这么说,普拉斯维尔先生,您知道我是谁,有胆量跟我斗一回?”

  “我有这个胆量。”普拉斯维尔经受了这个冲击,岿然不动。“这就表明您认为我,亚森·罗平……我们还是把这个名字说出来吧……是的,亚森·罗平……这就表明我会相当傻,相当笨,可以手脚捆住让您发落?”

  “上帝啊!”普拉斯维尔拍着装了玻璃眼球的衣袋,打趣道,“既然多布莱克的眼球在我的口袋里。既然在这只眼睛里,藏着那张‘二十七人名单’,我看您就干不了什么了,尼柯尔先生。”

  “干不了什么了?”尼柯尔先生嘲弄似地重复道。“是啊!这个护身符不能再保护您了。您现在不过是一个跑到警察总署心脏来闹事的亡命之徒罢了!我这几张门后,埋伏有十二个壮实小伙子,只要一声信号,还会有数百人冲进来。”尼柯尔先生耸耸肩,怜悯地看着普拉斯维尔,说道:“您知道会引来什么后果吗,秘书长先生?您也被这东西弄昏头了!您拿到名单,灵魂一下就跟多布莱克和阿尔布费克斯同流合污了。您想都没有想过要把它交给上司,以便消灭这个耻辱与不和的根源。没有。您没有想过。这张名单突然对您产生了诱惑。您利令智昏,心想:‘它在这里,在我口袋里。有了它,我就变得无比强大;有了它,就有了财富,有了绝对无限的权力。我要不要利用它呢?要不要让吉尔贝和克拉里斯去死呢?要不要把亚森·罗平这个傻瓜关起来呢?要不要抓住这唯一的发迹机会呢?’”他俯身向着普拉斯维尔,十分温和地,用友好亲近的口气说:“别这样做,亲爱的先生。别这样做。”

  “为什么?”

  “这对您不利。请相信我的话。”

  “真的?”

  “对您不利。或者,如果您一定要这样做,也请您先看看从我手里霸占过去的‘二十七人名单’,想想那第三个名字。”

  “啊!第三个名字是谁呢?”

  “您的一位朋友。”

  “谁?”

  “前议员斯塔尼斯拉·沃朗格拉德。”

  “那又怎样?”普拉斯维尔说,似乎失去了几分自信。“怎样?您问问自己,如果对这个沃朗格拉德的幕后作个调查,会不会发现那个跟他分享某些利益的人呢?”

  “那人叫什么?”

  “叫路易·普拉斯维尔。”

  “您瞎说什么?”普拉斯维尔含糊不清地说。

  “我没有瞎说。我是说真话。我告诉您,您揭穿了我的真面目,您自己的面具也戴不稳了。这面具下面的脸并不漂亮,并不漂亮。”普拉斯维尔站起来。尼柯尔先生在桌上猛击一拳,叫道:“蠢话说够了,先生!我们已经绕了二十分钟的弯子了。够了!现在作结论吧。首先,您把枪放下。您莫非以为这一套能吓住我?算了吧,我们赶快了结,我忙得很哩!”

  他把手按在普拉斯维尔的肩上,大声说:“如果一个钟头之后,您从总统府带不回文字证明,肯定总统已经签署赦免令……如果我亚森·罗平在一个钟头十分钟之后不能平安、自由地离开这里,那么今天晚上,巴黎四家报纸将收到从斯塔尼斯拉·沃朗格拉德和您的书信来往中挑选出来的四封信。斯塔尼斯拉·沃朗格拉德今早把这些信件卖给了我。这是您的帽子、手杖和外套。走吧,我等着您。”

  普拉斯维尔没有表示半点抗议,甚至没有想到要反抗。其实这个事实又奇怪又好解释。他突然深深地、全面地意识到这个叫亚森·罗平的人的力量和本事。他想都没想要编一通话,要断言那些信早被沃朗格拉德议员销毁,或者说沃朗格拉德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信交出来,因为这样做,他就是自取灭亡,其实他一直就是这么认为的。但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他觉得自己被一把老虎钳紧紧夹住了,任何力量也不能使它松开。他只能屈服。他屈服了。

  “一小时之后,在这里见。”尼柯尔先生重复一遍。“一小时后见。”

  普拉斯维尔极为服帖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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