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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我可不想让你费这什么多周折。他死前有没有送给你任何东西?或者也许你从他的遗物中拿了一些东西用来纪念他——他的表,他的戒指,他的钢笔,诸如此类的东西?”

  “什么也没拿,”德卡洛斯先生伤心地说,“诚实的仆人——这就是埃德蒙·德卡洛斯,先生们。我向你们保证,甚至连一根大头针都没拿!”

  “噢,别这样说,”奎恩先生抗议说,“你肯定拿了点儿什么,德卡洛斯先生。某些小东西,他的钢笔,比方说。你没拿那个吗?”

  “你说什么?”德卡洛斯说,感到被冒犯了,“没拿他的钢笔,什么也没拿!”

  “如此罕见的诚实,”奎恩先生说,眼中闪动着某种光,“应该得到重奖。”他突然摘下德卡洛斯先生的眼镜,留下那人在那里不停地眨着眼睛。

  “鲁梅尔先生……”德卡洛斯咯咯儿地笑着开口说道。

  艾勒里向博挥着那副银框眼镜:“给这位先生颁奖。”

  “唔?”博说,

  “奎恩先生,”奎恩先生说,“这个场地交给你了,我建议你在这儿给埃德蒙·德卡洛斯先生舒展一下筋骨。”

  博张口结舌:“那不是有点欺负人吗,是不是?他会散架子的。”

  德卡洛斯站在那儿,目瞪口呆地看看这个人,又看看那个人。

  “那,”奎恩先生说,“就是目的。”

  博瞪眼看着他,开始吃吃地笑:“过来领奖吧,”他对德卡洛斯说。

  那留胡子的人退缩向艾勒里身边。

  博的手一下子就从后面抓紧了德卡洛斯的脖子。

  奎恩先生退后观看,态度超然,而且似乎怀有研究的兴趣。

  德卡洛斯拖着长声尖叫,两手对着博胡乱比划着,活像一只激动的螃蟹。博咧嘴笑着,开始上下左右地摇晃他,好像德卡洛斯是一只鸡尾酒调制罐似的。德卡洛斯的脑袋前后晃荡着,眼睛向外鼓着,他的闪光的牙齿咔咔地响着,其响声中有一种独特的像是机械发出的声音。听到这种声音,奎恩先生的眼中又闪过一道亮光。

  突然,发生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德卡洛斯先生的牙齿,那闪亮的、象牙色的一排牙齿,那完美的一串珍珠般的牙齿,整个地从德卡洛斯先生大张着的嘴中掉出,飞过半个房间,落在奎恩先生的脚边。

  德卡洛斯开始发出含糊不清的咒骂,他的脸颊魔术般地塌陷进去,牙床悲哀地裸露着。

  博喊道:“原来是这样!”然后他用另一只手抓住那人的胡子,恶狠狠地用力往下拽,同时欢呼着,好像他从未怀疑过胡子会同假牙一样是假的。但德卡洛斯只是嚎叫——那胡子拒绝离开脸颊。

  博咒骂着松开它,又把手指插入德卡洛斯先生的头发中。这一次他没有失败。德卡洛斯先生的黑发不情愿地、令人难以置信地、整个地从他的脑瓜上掉下来,留下一个几乎全秃的圆顶——并非全秃,因为他头上还有一圈稀疏的灰黑色的头发,呈马蹄形。

  这时德卡洛斯先生停止了嚎叫,不再挣扎,他摸摸头顶,手指碰到赤裸的头皮,他立刻全身发软。

  “停手。”奎恩先生说。

  鲁梅尔先生停下手,有些眼花缭乱地看着他的努力所带来的出人意料的结果。德卡洛斯先生立刻趴下在地毯上四处摸索。他碰巧找到了假发并急忙地把它歪着戴回到他的粉红色的、有着一圈儿灰发的脑袋上。然后他开始找他的牙齿。

  奎恩先生弯腰把它们拾起:“你可以站起来了,”他严肃地说,“我们找着了,”在德卡洛斯先生急忙地往起站的时候,他好奇地审视着这些假牙。它们被整齐地镶在粉色的托儿上——极其整齐地排列着的极其端正的牙齿……如此完美,如此整齐,奎恩先生告诉自己他应该感到惭愧,因为他以前没有怀疑到这是假牙。而且他的确感到惭愧了。

  他把假牙和眼镜还给其主人,而那主人以惊人的庄严神气把前者吞到嘴里,又把后者架到鼻子上,走到桌边,伸手去拿电话。

  奎恩先生叹了一口气:“我请你原谅,”他说,“但显然我的搭档的威士忌和他的震动疗法的效果还没有消失,德卡洛斯先生。时间很晚了,而且如果我没搞错的话,我已看到黎明的曙光,在几个小时之内你还不能取消你刚才写的那张支票。”

  德卡洛斯放回电话,摆开企图逃跑的架式,又想了一想,随后把帽子戴在歪斜的假发上,镇静地向门口走去。

  “奎恩先生,”奎恩先生说,“送这位先生出去。”

  “可是——”博粗声地说。

  奎恩先生朝他的搭档用力摇头。博耸耸肩,让德卡洛斯先生溜出去,进入外面比较友好的世界。

  博回来之后,厉声说:“为什么让他走了?”

  “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足够的时间,”艾勒里说。他正在仔细查看德卡洛斯写的那张两万五千美元的支票——他端详支票的专心劲儿使得博大为不解。

  “你说得倒容易,”博不满地说,“凯丽怎么办呢?嘿!”——艾勒里抬起头——“你甚至根本没在听我说话。那张支票有什么看头儿?我最好还是把它撕了吧。明早银行一开门他就会去把它取消的。”

  “这张支票,”奎恩先生说,“对我们来说,其价值超出了金钱所能衡量的。它是如此地有价值,我想,我都不敢把它放在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我打算随身带着它,就像我一直带着这些照片一样。”

  “你觉着会有人来这儿撬门偷窃吗?”博问,握紧两只拳头。

  “并非没有可能。”

  “我倒想看看谁敢!我说,为什么你不把钢笔也从他手里拿过来呢?”

  “那不用急,而且我们也不想过早地打草惊蛇。”

  “全乱套了,”博发着牢骚,把自己扔在皮沙发上,“德卡洛斯到底是怎么得着这支钢笔的,如果不是科尔送给他的?他肯定在这件事上说了谎。而且如果他有科尔的钢笔……”博突然在沙发上坐起身,“如果他有科尔的钢笔,为什么他就不能也有科尔的自动铅笔呢?”

  艾勒里心不在焉地在口袋中摸索,看看那支铅笔是否还在那儿。还在,他小心翼翼地把德卡洛斯的支票收藏在钱夹里。

  “重要的是要核对德卡洛斯所说的关于科尔个人物品的去向问题。他说那些东西在塔里城科尔房子里的箱子里。我们最好调查清楚关于这件事德卡洛斯是否说了实话。”

  “对,可是那铅笔!我告诉你——”

  艾勒里皱起眉头:“我有一种感觉,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过早地下结论,博。还有许多事需要仔细地掂量、审查和考虑。与此同时,我要你深入调查德卡洛斯的过去。向街坊邻里的老人儿打听打听,尽你所能搜集他的情况。肯定还有人记得他从前的事儿——1919年,1920,或者是任何时间——德卡洛斯替科尔打理生意的那段时间,直到科尔退休住到游艇上为止。”

  “可是为什么?”

  “别管为什么,”奎恩先生说,“只管去干。而且,噢,对了,还有一件事——也许是最最重要的一件。”

  “是什么事?”

  “查出德卡洛斯是否从未结过婚。”

  “查出德卡洛斯是否从未结过婚?偏偏给我这种稀奇古怪的任务!意义何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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