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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法院的传唤像冷水浴一样使他恢复了清醒。他几乎是跑着来到法院。

  比尔焦急地等待着露西,她将从旁边的监狱中被直接带过来。一会儿,他跌坐到椅子上。

  “全完了,”他叹息着对艾勒里说,“我看到金鲍尔家那些人欢呼着跳了起来。”

  “敏锐的观察力,”艾勒里无奈地说。就在这时,露西被带进来,他们焦急地交谈着。露西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根本无法挪动自己的脚步走向被告席。一位医生来帮助她恢复清醒,艾勒里安慰地抚摩着她的手,比尔在一旁慢慢地说着安慰的话。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睛恢复了正常状态,脸上也有了些血色。

  又是不可避免的延误和等待。波林杰还没有到。当他通过拥挤的人群来到法庭时,有很多记者试图抓住他。摄影记者和工作人员发生了口角,有人被赶了出去,法警大声呼叫着秩序……

  陪审团终于出来了。这12位陪审员满脸倦容,眼神都是躲躲闪闪的。第七号看上去神情冷酷而又愤怒,而第四号陪审员则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即使是这两个人也不敢平视前方,而是把眼光投向别处。当他们发现坐在椅子上的比尔一直盯着他们的脸的时候,他们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接着就是一片死一样的沉默,只能清楚地听到墙上大钟的滴答声。陪审团主席站起来,用颤抖的声音宣布了裁定结果。

  他们确定露西·威尔逊二级谋杀罪名成立。露西当时就晕倒了。比尔一动不动,他好像凝固在他的椅子上了。

  15分钟后,露西苏醒过来。梅南德法官判处她在州监狱监禁20年。

  艾勒里稍后通过沸腾的人群得知,是第七号和第四号陪审员设法造成了这个令人瞠目的结果。他们经过了70小时又30分钟的斗争,把裁定结果由10比2确定无罪变成了12比0判决有罪。艾勒里想,这两个家伙一定是聪明地从要求判处死刑到妥协为20年徒刑来赢得了对他们软弱同伴的胜利。

  “是刀子上的指纹使我们认为她是有罪的,”第四号陪审员后来对记者说,“我们只是不相信这个女人。”四号陪审员是一个面孔冷酷的肥胖女人。

  埃勒里·奎恩先生的心情是十分难过的。他默默地收拾好行李,叫行李员上来之后,就拖着沉重的脚步向比尔·安杰尔的房间走去。

  艾勒里镇定下来,开始敲门。可是没有人应答。他试着拧了一下门把手,不料门并没有锁。他打开门,看到里面的情况。

  比尔躺在床上,衣衫不整。他满是尘土的鞋子把床单弄得很脏。领带松松垮垮地绕在衣领上,衬衫都湿透了,好像他穿着衣服洗过淋浴。他没有任何表情地盯着天花板,红红的眼睛告诉艾勒里他刚刚哭过。

  艾勒里说:“比尔,”声音很温和,但比尔没有反应,“比尔,”艾勒里又叫了一遍,他走进来,关上门后又靠在门上。

  “我想我不用告诉你我是多么的……”他发现自己很难表达出他此时此刻的感受,“我想说的是我要走了。我不想在没有跟你说我没有完成这件事之前,就悄悄地溜走。在某种程度上讲,露西还算是幸运的。如果是电椅的话……现在就不需要与时间赛跑了。”

  比尔笑了笑,他的笑容是那么的奇怪,他红红的眼睛深陷着,脸上像带了一个死人面具:“你是否在牢房里呆过?”他很平常地问。

  “我知道,比尔,我知道。”艾勒里叹了叹气,“但是这总比……唉,那样要强吧。我要去工作了,比尔。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个。”

  “别以为,”比尔说着,头并没有转过来,“我不领情,艾勒里。只是……”

  “我也没能做什么。这是一个最难解的谜题,现在就更难以解开了。不过还有一线曙光……嗯,现在先别谈这个了。比尔。”

  “什么?”

  艾勒里走过来:“呃……钱的事怎么样?这件事已经让你负债累累了吧。我是说,上诉,会花很多钱的。是不是?”

  “不,艾勒里,我不能接受……我是说,非常感谢。你是个好人。”

  “是吗。”艾勒里站在那儿,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他走到床前拍了拍比尔潮湿的肩膀后就出去了。

  他关上身后的门,发现安德丽亚·金鲍尔靠在比尔房间对面的墙上。

  艾勒里有些吃惊。不知何故,他觉得这个姑娘站在比尔的房间外面好像不合情理,她应该和他们那些人一起离开,去为他们制造出一个牺牲品而自鸣得意。而她现在却站在这里,身上的睡袍皱皱巴巴的,手中潮湿的手帕被她摄成了一个球,她的眼睛像比尔一样的红。

  “好啊,”他缓慢地说,“看看这是谁啊,你来的正好,金鲍尔小姐。”

  “奎恩先生。”

  “你不觉得你已经应该离开了吗,金鲍尔小姐?”

  “他……”

  “我觉得你想看他现在的样子,”艾勒里说,“是不明智的,亲爱的。我想他宁愿一个人呆着。”

  “是的。”她揪着手里的手帕,“我……我想他会的。”

  “不过,既然你在这儿。金鲍尔小姐,请听我说几句话。”

  “什么?”

  艾勒里走过去,抓住她的胳膊,她的胳膊几乎没有温度:“你知道你对比尔,对那个要在监狱里呆20年的可怜的女人都做了些什么吗?”

  她没有回答。

  “你不认为应该尝试着补救……你对他们造成的伤害吗?”

  “我造成的?”

  艾勒里后退了一步:“如果你不来跟我说说你的经历,”他温柔地说,“你真正的经历,你会睡不好觉的。你知道的,是不是?”

  “我……”她停住了,嘴唇在颤抖着。

  艾勒里看着她。接着,他眯起眼睛,故意转过身大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行李员正拿着包,在那儿等着他。

  他往回走的时候,清楚地听到她在说什么。但是他知道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那只是发自内心的祈祷,这极度痛苦的声音几乎使艾勒里停下来走回去。

  “我应该怎么办?噢,上帝啊,谁能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艾勒里控制住这种冲动。他知道这个姑娘心中的秘密,如果没有压力是不会说出来的。

  他向行李员打了个手势,他们就一起走向电梯。在迈进电梯的时候,他朝安德丽亚那边看了一眼,思索了片刻。

  安德丽亚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比尔·安杰尔的房门,手指上缠绕着潮湿的手帕。她痛苦和绝望的样子在艾勒里的脑海中萦绕了很长时间。他坚信在她弱小的身躯中有一种力量会对威尔逊·金鲍尔的案子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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