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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我明白你所想的方向,伊莎,”贺瑞说:“不过要想得到任何结论,我们得对未来作个预测。”

  伊莎猛点着头,她的一顶大假发往一旁倾斜。尽管这令她的外表显得古怪可笑,却没有人想笑。

  “你预测吧,贺瑞,”她说。

  贺瑞沉默了一阵子,他的眼睛充满深思的神色。两个女人等待着。然后,他终于开口。

  “如果亚莫士之死是算计好的,那么主要的受益人是应贺特剩下来的儿子,索贝克和伊比——无疑的有一部分财产会保留给亚莫士的孩子,但是控制权会在他们手上——尤其是在索贝克的手上。索贝克无疑的是收获最大的一个。他想必是会在应贺特出外时代理祭祀业主的职务,而且在应贺特死后继承产业。但是,索贝克虽然受益,索贝克却不可能是凶手,因为他自己那么开心地猛喝那壶毒酒而死掉了。因此,就我所能看出来的,这两个人之死只能让一个人受益——也就是说,就目前来说——那个人就是伊比。”

  “同意,”伊莎说:“我就注意到你有先见之明,贺瑞——我很欣赏你的看法。我们就来考虑一下伊比。他年轻,没有耐心;他各方面品性都不好;他正处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达成他的欲望的年龄。他对他的两个哥哥感到气愤不满,认为他被排除在合伙人之外是不公平的。看来卡梅尼对他说的那些不明智的话也——”

  “卡梅尼?”

  打断她的话的人是雷妮生。她话一出口即脸红起来,咬着嘴唇。贺瑞转过头来看她。他那深长、温柔、透视的眼光莫名所以地伤到了她。伊莎伸长脖子凝视着她。

  “是的,”她说:“卡梅尼说的,是不是喜妮煽动的那是另一回事。事实仍然是伊比野心勃勃,高傲自负,对他哥哥的高高在上愤愤不平,他确实自认为他具有全家人当中最高的统治才智,如同他很久以前告诉我的。”

  伊莎的语气冷淡。贺瑞问道:“他对你那样说?”

  “他好心的把我归入跟他一样具有某些程度的才智。”

  雷妮生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认为伊比蓄意毒害了亚莫士和索贝克?”

  “我认为这是个可能,如此而已。我们现在谈的是怀疑——我们尚未加以证实。男人打从一开始就杀害他们的兄弟,知道上帝不喜欢这种杀戮,却又受贪婪和嫉恨的邪念驱使。如果伊比干下这种事,我们可不容易找出证据证实是他干的,因为伊比,我完全承认,他聪明。”

  贺瑞点点头。

  “不过如同我所说的,我们在这无花果树下谈的是怀疑。我们现在就继续就这个观点来考虑一下这家里的每一分子。如同我所说的,我把仆人除外因为我一点也不相信他们有任何一个人敢做这种事。但是我并没有把喜妮排除在外。”

  “喜妮?”雷妮生叫了起来:“可是喜妮对我们大家都忠实奉献。她一向都这样说。”

  “要把谎话说得像真的一样是件容易的事。我认识喜妮好几年了,当她跟你母亲一起来这里还是个年轻妇女时我就认识她了。她是她的亲戚——可怜而不幸。她丈夫不喜欢她——喜妮的确是一向平庸、没有吸引力——跟她离了婚,她生的一个孩子夭折,她来这里到处宣称她热爱你母亲,但是我看过她望着你母亲时的眼神——我告诉你,雷妮生,她那种眼神当中根本没有爱。没有,说是尖酸的嫉妒还差不多——至于她所自称的对你们大家忠实奉献,我根本就不相信。”

  “告诉我,雷妮生,”贺瑞说:“你自己对喜妮有感情吗?”

  “没——没有,”雷妮生不情愿地说:“我无法对她产生好感,我常常因为我不喜欢她而自责。”

  “你不认为那是因为在直觉上你知道她说的话是假的?她曾经把她挂在嘴上的对你们的爱化成实际行动过吗?她不是一向都在你们之间挑动争端,散布一些可能引起伤害,愤恨的话吗?”

  “是——是的,这倒是事实。”

  伊莎“格格”干笑几声。

  “你真是耳聪目明,了不起的贺瑞。”

  雷妮生辩说:“可是我父亲相信她而且喜欢她。”

  “我儿子是个傻瓜而且一向都是,”伊莎说:“所有的男人都喜欢人家阿谀奉承——喜妮擅长利用这一点!她也许真的对他忠实奉献——有时候我想她是真的对他这样——不过她确实没有对这屋子里的其他任何一个人忠实过。”

  “可是当然她不会——她不会杀人,”雷妮生抗辩:“为什么她会想要毒害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没有任何好处,是没有任何好处,至于为什么——我不知道喜妮的脑袋瓜里想的是什么。她想什么,有什么感受——我不知道。不过我想在那奉承阿谀、摇尾乞怜的态度之下正酝酿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如果真是这样,她的理由是一些我们,你、我和贺瑞,所不能了解的理由。”

  贺瑞点点头。

  “有一种腐化是从内部开始的,我曾经跟雷妮生说过。”

  “而我当时并不了解你的意思,”雷妮生说:“不过我现在开始比较了解了。是从诺芙瑞来到时开始的——那时我明白了我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是我所认为的那样,那令我害怕……而如今”——她双手作了个无助的手势——“一切都令人感到恐惧……”

  “恐惧只是因为不完全了解而生的,”贺瑞说:“当我们了解之后,雷妮生,那么就不再恐惧了。”

  “再来,当然啦,还有凯伊特,”伊莎继续她的主题。

  “不会是凯伊特,”雷妮生抗议:“凯伊特不会企图杀害亚莫士,这不可相信。”

  “没有什么是不可相信的,”伊莎说:“我这一辈子至少还学到了这一点。凯伊特是个彻头彻尾的笨女人,而我一向不信任笨女人,她们有危险性,她们只能看到她们眼前的东西,而且每次只看到一样,凯伊特活在一个狭小的世界里,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她的孩子和孩子的父亲索贝克。她可能相当单纯地想到,除掉亚莫士会使她的孩子富裕。在应贺特的眼里,索贝克向来就不令他满意——他急躁、不耐烦受控制、不顺从。应贺特信任的儿子是亚莫士,但是一旦亚莫士死了,应贺特就不得不信任索贝克,我想,她会有这样单纯的看法。”

  雷妮生颤抖起来,她不自禁地认清了凯伊特真正的生活态度。她的温柔,她的体贴,她的平静的爱,一切都指向她的孩子。除了她自己、她的孩子和索贝克,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并不存在,她对这个世界毫不好奇,毫无兴趣。

  雷妮生缓缓说道:“可是,当然她会了解到索贝克可能回来,口渴,也喝下那壶酒,这是相当可能的事,事实上也是如此?”

  “不,”伊莎说:“我不认为她会想到,如同我所说的,凯伊特是个笨女人。她只会看到她想看到的——亚莫士喝下酒,死掉,而事情推到我们邪恶美丽的诺芙瑞身上,大家都会认为是她的鬼魂在作祟,她只会看到单纯的一件事——看不到各种可能性,而且由于她不想要索贝克死,她决不会想到他可能出其不意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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