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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索普欠起身,凑近眼前这位蜷缩在安乐椅中已是垂暮之年的老妪,对准她的助听器大声说:“麦卡利斯特夫人,我们不想搞垮这家公司,而是打算投进一大笔钱,使它再次变得兴旺闻名起来。我们想重振麦卡利斯特的家业,就像您丈夫当年管理时那样……”

  从一小时前这场谈话开始以来,老夫人眼中头一次闪现出一星火花。

  “就像我丈夫当年管理时那样?”她喃喃自问道。

  “是的,麦卡利斯特夫人。”索普手指着壁炉上方那幅凶神恶煞的画像,高声应道,“我们将重建他挣下的产业,采用他肯定喜欢的那种办法,使您丈夫当年创立的公司成为对他本人和事业的最好纪念。”

  可惜她的思路重又高远了。

  “他们从未想到过要纪念他。”她颤巍巍地说,“你知道我曾努力过,我给当局写过信,说明建塑像的钱由我出,可他们却回答说没有放塑像的地方,没有地方了。他们建立了那么多塑像,却不肯为我的伊恩建一个。”

  “一旦他的产业重振,公司变富,当局就一定会纪念他的。”索普继续对着助听器大喊道,“到那时,他们将不得不那样做。假如公司发了大财,就可以坚持为他建立塑像,还可设立一笔奖学金或者成立个基金会,命名为‘伊恩·麦卡利斯特爵士基金’。这样,人们就会永远记住他……”

  他已试着说过这番话了。但毫无疑问,当时她不是根本未听见,就是压根儿没弄懂。不过,这一回她确实是听明白了。

  “哟,这得花上许许多多钱啊,”她疑问道,“我可不是个阔太太……”

  实际上,她是家财万贯,也许她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麦卡利斯特夫人,这些不必由您付钱,”他说,“公司会出这笔钱的。但首先公司一定要再次兴旺起来,这就意味着需要新的投资。我的朋友们将会投进大量的……”

  “我弄不懂,我弄不懂。”她呜咽着,大声拧着鼻涕,接着从衣袖里摸出块麻纱手帕,“我搞不清这些事。要是我亲爱的伊恩在这儿就好了,或者达格利什先生也行,我总是请教他该怎么办才好。我的事情向来都是由他做主。巴顿太太,我想回寝室了。”

  “是时候了。”这位管家兼女仆粗鲁地说,“过来,你去吃药。午休。”

  她帮助老太太站起身来,挽着她出了客厅,走向里屋。客厅门口开着,索普听得见女仆吩咐她的主人上床时冷冰冰的口吻,以及老夫人吃药时发出的埋怨声。

  过了一会儿,巴顿太太回到客厅。

  “她躺在床上了,得睡上一阵。”她告诉索普。

  索普无可奈何地苦笑着,愁容满面地说:“看来我好像是失败了。不过您知道,她手中的股票几乎分文不值,除非公司能在一个新的管理班子经营下东山再起。那样的话,就需要投资大量的钞票,而这正是我的伙伴准备投进去的。”

  他打算告辞了,说:“对不起,我给您带来这么多麻烦。”

  “我早就无所谓啦!”巴顿太太回答说。可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温和起来,这是她多年来头一次听见有人为给她带来不便而表示歉意,“请喝一杯茶好吗?我通常在这个时间煮上点茶。”

  索普头脑深处的直觉使他立刻接受了这一邀请。当他们坐在客厅后面的厨房里——这位管家兼女仆的天下——对饮着一壶茶时,马丁·索普觉得好似回到了家中。他母亲在故乡巴特赛的厨房和这儿没有两样。巴顿太太谈起了麦卡利斯特夫人,谈到她那种哀怨嘀咕,脾气古怪、执拗,耳聋后更是神经紧张得要命。

  “她根本就不明白您的好主意,索普先生,甚至一点儿没弄懂您提出的建议——要为客厅墙上挂着的那个老妖怪设立塑像。”

  索普吃了一惊,真想不到这位尖刻的巴顿太太比她那个昏庸的主人更有心计。

  “她总是听您的吩咐。”他试探着说。

  “您愿意再喝杯茶吗?”她问。接着,她一面倒茶,一边平静地说:“哦,是的,她总是按我告诉她的去做。她得依靠我,她知道这一点。假使我离开这儿,她就再也找不到人侍候了。如今这种世道没人愿干这种活,谁也难以忍受和这种老东西混一辈子。”

  “巴顿太太,这对您来说可算不上是什么生活。”

  “算不上。”她简短地答道,“但是,我至少得有个立足之地,不愁衣食,可以活下去。一个人总得为这些付出点代价呀!”

  “就因为您是媳妇吗?”索普温和地问。

  “不错。”

  厨房里座钟旁的金属板上斜靠着一张相片,照的是一个身着皇家空军飞行员制服的小伙子。他面带笑容,穿着羊皮夹克,脖子上系着一条带花纹的围巾。从侧面看去,他的样子颇像马丁·索普。

  “您的儿子吗?”索普朝着相片摆首问道。

  巴顿太太点点头,注视着相片。

  “是的,一九四二年在法国上空被打落了。”

  “真是太令人难过了。”

  “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啦,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

  “这么说,老夫人死后,您便无人抚养?”

  “没有。”

  “那怎么办呢?”

  “我过得下去,她肯定会在遗嘱里给我留点东西的。我照料她已有十六个年头了。”

  “是的,她当然会这么做,她将给您留下东西的,一定会如此。”

  他在厨房里又消磨了一小时。他离开时兴高采烈。此刻已快到商店关门、办公室下班的时间了,但他仍然从一个街角的电话亭给曼森公司总部打了个电话。十分钟不到,恩丁就已按照他的要求做出了安排。

  伦敦西区的一个保险业经纪人同意当晚在他的办公室里工作到深夜,并且答应翌日上午十点接待索普先生。

  ***

  那个星期四晚上,约翰·施林克尔乘飞机从汉堡来到伦敦。他是当天早晨在汉堡通过电话和这个老关系约好今晚会面的,电话是挂到这个熟人家中而不是办公室。

  晚上九点,他请这位伊拉克大使馆的外交官吃了顿昂贵的晚餐。当这个德国军火商递过一个内装价值一千英镑的西德马克的信封时,晚餐的费用就显得更大了。作为交换,他也从对方手中接过一个信封,并且看了看里面的东西。这是一张伊拉克大使馆公用笺,写给任何可能与信中内容有关的人。信中宣称,写信人作为伊拉克共和国驻英国大使馆的一名外交官员,奉本国内务治安部之命,授权委托约翰·施林克尔先生前去洽谈购买四十万发九毫米标准子弹运回伊拉克,以补足国内警察部队的库存。信由外交官本人签名,盖着带有伊拉克国徽的大印,这枚大印一般是放在大使私人写字台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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