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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诈(3)


  “仔细瞧了瞧吗,嗯?”

  赛缪尔·纳特金一想到这事,就怕得喘不上气来。“看了。”

  “那好。你真是一个不走正道的家伙,你承认不?我看我还应该给你的老板寄去一套,啊,是呀,我知道你的办公室,也知道董事长的名字。也可能给你太太寄一套,或者给网球俱乐部的秘书长寄上一套。你钱包里的东西真不少啊,纳特金先生……”

  “你听我说,请别那样。”纳特金急切地说,但那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会就此罢休的,别想去找警察,他们根本找不到我。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吧。朋友,你可以把一切都拿回去,底片和所有的照片。好好想一想。你早上几点钟去上班?”

  “八点二十。”

  “我明早八点再给你打电话,祝您晚安。”

  电话啪的一声挂上了,纳特金先生只听到嗡嗡的声音。

  他一夜都没睡好。他度过了一个可怕的夜晚。

  莱娣丝上床后,他借口去给炉子添点柴禾,把钱包里的东西一个一个地检查了一遍。火车季票、支票本、网球俱乐部会员证、两封写给他的信、他和莱梯丝的两张照片、驾驶执照、保险公司俱乐部会员证。这些足可以知道他是谁以及他的工作地点。

  阿卡西亚街灯透过窗帘照进来,在那半明半暗的光亮中,他看着那边双人床上莱娣丝那不高兴的面容——她总是坚持在双人床上睡觉——心中想象着他不在家时她打开第二次送信送来的牛皮纸信封的情景,想象着经理部本森先生收到同一套照片后的情景;或者网球俱乐部组织委员会召开的“审查”赛缪尔·纳特金成员资格会上传阅那些照片的情景。他再也想不下去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个打击会要可怜的莱娣丝的命的……一定会要她命的。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一次又一次地告诫自己。他简直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直到天快亮时,他才迷糊地睡了一小时。

  整八点时,电话来了。

  纳特金正在厅堂中等着,他的打扮跟往常一样,深灰色西装,白衬衫白领子,圆顶礼帽,折迭伞和公文包,准备按时出发去车站。

  “你好好考虑了没有?”那个声音问。

  “考虑了。”纳特金声音发颤。

  “你想收回这些底片吗?”

  “想啊。”

  “那好,恐怕你得买才行,也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

  纳特金先生吸了几口气。“我不是有钱的人,”他央求说,“你要多少?”

  “一千镑。”那人斩钉截铁地说。

  纳特金先生吓坏了。“可我没有一千镑啊!”他争辩说。

  “你干嘛不贷一点呢?”那人从牙缝中说,“你可以贷款,用你的房子,你的汽车或什么东西,随你的便,作抵押。但你得弄到,而且要快。我今晚八点再给你打电话。”

  那人又撂了电话,纳特金的耳朵中只有嗡嗡声。他来到楼上,匆匆地在莱娣丝的瘪腮上吻了一下,就离开家去上班。但他没有坐上八点三十一分去茶陵道口的火车,反而来到公园,一个人坐在长椅上。一位应该去商业区办公室的绅士,西装革履、衣冠楚楚,却孤影身单地坐在树木花丛中间。他认为应该好好想一想,坐在老弗格梯和他那没完没了的猜字游戏旁边,是不能好好思考的。

  他设想,托托人的话,是能借到一千镑的,但那会使银行的人产生疑问。即使他提出全要现金时银行经理不表示什么怀疑的话,也是不妥当的。他可以说。输了钱,要还账,但没人会相信,他们知道他是不赌钱的。他只喝一杯葡萄酒,多一点儿也不喝;而且不吸烟,只是在圣诞节时才抽一支雪茄。他猜测,他们会认为他搞女人了,这不行,他们会知道的,他们会认为他不要老婆了。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他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他的脑中一片混乱,进退维谷。

  当然可以到警察局去,虽然他们用的是假名字租的房子,但一定能查出来。可是,那就要开庭审判,他就得去作证。他们总是说,被敲诈者是XX先生,他在报上看到过,但是,人们总会知道是谁的。一个人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出庭作证而不被人察觉,特别是一个循规蹈矩、天天如是生活了三十五年的人,更是谁也瞒不住的。

  九点半时,他离开长椅,找到一个电话间给办公室主任打了个电话,说他今天上午不舒服,下午再来上班,然后,向银行走去。

  在路上,他绞尽脑汁想找个办法,回想他在报上看到过的所有关于敲诈的案件。法律上叫什么来着?讹诈钱财,对,就是这么说的。多么响亮的法律语言,他痛苦地想道,但对于被害者有什么用呢?

  要是个单身汉就好了,他想,再年轻点也行。他会告诉他们到哪儿去拿钱的。但他已太老了,不能再换个工作了。而且,还有莱娣丝哪,可怜的弱不禁风的莱娣丝,这个打击会要她命的,那是毫无疑问的。无论如何,得保护莱娣丝,想到这儿,他决心下定了。

  走到银行门口时,他又没有勇气了。他不能向银行经理提出这种奇怪而又说不清道不明的请求,那就等于说,“我被敲诈了,我要贷一千镑。”另外,给了这一千镑后,他们会不会再来要更多呢?把他榨个精光,再寄还照片?很可能的。然而,无论如何不能在家门口的银行贷款,他是个老实巴交的正人君子,不能在当地人面前露了馅儿。他必须到伦敦的银行去贷。因此,他坐上了十点三十一分的火车。

  他来到商业区,但上班还太早。于是,便去买东西消磨时间。作为一个小心谨慎的人,他不能在毫无保护的情况下口袋里揣上一千英镑,这是非同小可的事。所以,他来到一个卖办公用品的商场买了一个钢制带锁的小钱匣,又到其它一些店铺买了一磅糖霜(他说给妻子做生日蛋糕用)、一包给他的月季花施用的化肥、家里电表用的保险丝、厨房中捕耗子的夹子。一把焊水壶用的电烙铁以及其它一些日用品,都是一些遵纪守法的家庭常用的东西。

  下午两点,他来到办公桌旁,先向办公室主任打个招呼,说身体好多了。然后就埋头于公司的账目工作。好在是,纳特金先生并没有寄希望于从公司的账目上非法挪用一笔钱款。

  晚上八点,他把莱娣丝留在楼上看电视,自己到电话旁等着,正好,电话响了。

  他拿起听筒,又是那个人的声音。

  “你弄到钱了吗?纳特金先生?”那人开门见山地问。

  “哦——弄到了,”纳特金说,不等那人开口,他接着说,“你瞧,你干嘛不把底片寄来?我们把这件事忘了算了。”

  电话里没有声音,好像那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是疯了还是怎么的?”那人终于问道。

  “没有,”纳特金一本正经地说,“我很好。我只是想让你明白由此所引起的一系列麻烦,如果你一意孤行的话。”

  “少废话!你听我说,老顽固,”那个声音愤愤地说,“叫你他妈的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然的话,老子就把照片寄给你老婆和老板,见你的鬼去吧!”

  纳特金先生深深地倒抽了一口气,说:“我就怕这样,你说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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