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弗·福塞斯 > 弗·福塞斯中短篇小说选 | 上页 下页
耍钱鬼(4)


  “有可能把这样的赌徒赢了吗?”律师问。

  “绝对不可能,先生!”证人对法官说,“搞鬼的人知道对手有好牌时可以不跟牌,知道自己有好牌时可以多押赌注。”

  “没有问题了。”律师说。奥康纳又一次放弃盘问证人。

  “关于证人证词你有权问任何问题。”科明法官对被告说。

  “谢谢,大人!”奥康纳还是缄口不语。

  律师的第三个,也是最后的主要证人是特拉利的杂货商——卢根·基恩。他进了证人席就像是公牛进了斗牛场,他瞪着奥康纳。

  经律师提醒,他作了陈述。那天他在都柏林了结了一桩生意,所以他身上带了一大笔现金,在火车上,他被诱骗参加了扑克赌博。他以为自己是个老手,但还没到法兰福就输掉了六十英镑。他犯嘀咕了,因为无论他的牌多么好,他还是赢不了人家,还是输钱。

  在法兰福,他下了火车,确信自己是上当了,于是请警察在特拉利车站到场。

  “我就知道,”他转向陪审团大声地说,“他用作了记号的牌玩。”

  陪审团的十二位好心人都一一严肃地点点头。

  这时奥康纳站起来盘问证人,他看上去无比忧郁,就像是牛棚里无辜的小牛。基恩先生怒视着他。

  “你说我掏出了那副牌?”他沮丧地问道。

  “对!”基恩回答。

  “怎么掏出来的?”奥康纳问。

  基恩看上去不明所以,“从你口袋里。”他说。

  “对!”奥康纳赞同地说,“从我口袋里,但我用它干什么了?”

  基恩想了一想说,“你开始玩接龙。”

  科明法官简直要相信这种惊人巧合的可能性了,他的心又咯噔一沉。

  “是我先和你搭腔的?”被告问,“还是你先跟我搭腔的?”

  身材魁梧的杂货商看起来很懊丧的样子,“我先和你搭腔的。”他又转向陪审团说:“但他玩的太差劲了,我忍不住。黑牌连红牌,红牌接黑牌,他看不出来,所以我给他指了几个。”

  “但玩扑克的时候,”奥康纳追问,“是我建议玩友谊赛还是你建议的?”

  “你建议的。”基恩恨恨地说,“你建议说咱们少赌点,玩得有意思点儿,那可是大赌啊。六十二英镑不是小数啊!”

  陪审团又点头。的确是,够一名工人一年的开销了。

  “我说是你,”奥康纳对基恩说,“是你建议玩扑克的,是你提议赌钱的,那之前我们正用火柴棒玩!”

  杂货商仔细地想了想,他一脸诚实忠厚。他想起了什么,他不会撒谎。

  “或许是我。”他承认道。接着他又想起了什么,转向陪审团说,“但那不就是骗局吗?那不就是搞鬼的人想干的吗?他设的圈套,诱骗人赌博。”

  他显然喜欢上了“诱骗”这个词,对法官而言那是个新词。陪审员点头同意,显然他们也厌恶被诱骗。

  “最后一点!”奥康纳郁郁地说,“当我们清账时,你付给我多少?”

  “六十二英镑!”基恩愤怒地说,“血汗钱啊!”

  “不对。”奥康纳在被告席上说,“就我本人,你输给我多少?”

  特拉利的杂货商仔细地想着,他的脸拉长了。“没输给你。”他说,“没有。是那个农民赢了。”

  “我从他那里赢钱了吗?”奥康纳问,他此时快要哭出来了。

  “没有!”证人说,“你输了大约八英镑。”

  “没有问题了。”奥康纳说。基恩先生正要走下去,这时法官叫住了他,“等一下,基恩先生。你说‘农民赢了’,到底谁是农民?”

  “包厢里的另一个人,大人!他是韦克斯福德来的农民,玩的不好但手气好。”

  “你没问他名字吗?”科明法官问。

  基恩看起来迷惑不解的样子,“没问。”他说。“是被告拿的扑克,他就是要诈骗我!”

  案件调查结束。奥康纳站在证人席上为自己作证,他发了誓。他的陈述简单平淡。他贩卖马匹为生,这没什么违法的,他喜欢打打小牌,但不是什么高手。五月十三日乘火车的前一周,他在都柏林酒吧里逍遥地喝着黑啤酒,突然觉得椅子上大腿旁边有个硬东西。

  那是副扑克牌,显然是前一个坐在这儿的人丢下的,确实不新了,他想过交给店主,但又想这么一副旧扑克不值钱,便自己留下了,也好用它在买马贩驴的漫长旅途中玩玩接龙找点乐趣儿。

  如果牌作了记号,他也毫不知情。他不懂探长所说的什么描边和明暗处理,也不知道这副从酒吧椅子上捡来的扑克牌背面能看出什么名堂。

  至于说诈骗,诈骗还不赢钱吗?他问陪审团,他自己的八英镑十先令全输给了陌生人。他自己也是个傻瓜,因为那个农民手气太好,如果基恩先生赌输的比他多,那或许是因为基恩先生比他更沉不住气。至于诈骗,他和那没关,不然他肯定不会输掉那么多血汗钱。

  在盘问证人时,原告律师想找出陈述破绽,但瘦子谦恭又顽固地坚守着,无懈可击。最后律师不得不坐了下来。

  奥康纳回到被告席等着法庭结论。科明法官朝他看过去。你是个可怜虫,奥康纳!法官想:不管你的话哪个是真的,你都是个背运的牌手,否则的话,你也是个窝窝囊囊的耍钱鬼。不管怎样,你两次都输了,用自己的扑克,在火车上输给了陌生人。

  但在总结中他没说别的,他向陪审团指出:被告声明自己是在都柏林的酒吧里发现了这副牌,并且完全不知道那牌有记号。陪审团私下里可能信也可能不信,但事实是:按照爱尔兰的法律,原告并不能推翻被告辩护,原告必须要有确凿的证据。

  其次,被告指出不是他而是基恩先生要玩扑克又要赌钱的,并且基恩也承认可能是这样。

  但更重要的,起诉要件是:被告用欺诈手段从证人卢根·基恩那儿赢了钱。不论诈骗是真是假,证人基恩已经直言不讳地承认被告没赢他的钱,他,即证人,连同被告都输了钱,只是数目悬殊而已。就这点而言案子得败诉。他有责任指示陪审团宣布被告无罪。他很了解庭审的规矩,所以顺便指出还差十五分钟就到午饭时间了。

  不让特拉利的陪审团错过午饭也是不可或缺的法律程序之一。这十二位先生没用十分钟就做出无罪判决,返回法庭。奥康纳被释放了,他离开了被告席。

  科明法官在法庭后面的更衣室换下法袍,把假发挂到钉子上,然后去吃午饭。他脱下了法袍和假发后,别人就认不出他来了,他从人行道上的人群中穿行过去。

  他穿过马路朝镇上的旅馆走去,他知道他肯定能点一盘香农河大马哈鱼来享用一下,正在这时他看见旅馆前院驶出一辆又气派又闪亮的名车。奥康纳开着车。

  “你看到那个人了吗?”一个人的声音从旁边问他。他向右侧瞧了一眼,发现特拉利的杂货商正站在身旁。

  “看到了。”他说。

  小轿车悠悠地驶出旅馆大院,坐在奥康纳旁边的人穿一身黑衣服。

  “你看到谁坐在他旁边吗?”基恩问。

  汽车唆地驶向他们,那个关心丁格尔孤儿院的神父露出亲切的微笑,向人行道的人们打了个V形手势,然后汽车沿街而去。

  “那是宗教祝福吗?”杂货商问。

  “或许是吧!”科明法官应承说,“但我看不像。”

  “他怎么穿那身衣服?”卢根·基恩又问。

  “因为他是神圣教堂的神父。”法官回答。

  “他才不是哪!”杂货商气愤地说,“他就是韦克斯福德的那个农民。”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