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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克雷格曾见到过热水浴缸,他在埃利斯堡的两年时间里,但那都是木桶。现在这些全是铸铁搪瓷做的。他知道要把浴缸注满,需从厨房里提来一桶桶热水,但夏洛特在一端转了一下一支奇怪的旋钮,于是冒着蒸气的热水就哗哗响着流了出来。

  “本,我过两分钟回来,我要求在门外发现你脱下的全身衣裤,除了那件需干洗的鹿皮装。

  “然后我要你带上刷子和肥皂跳进去擦洗身体。全身清洗。然后我要求你拿上这个并用它洗头发。”

  她递给他一瓶散发着松芽香味的绿色液体。

  “最后,我要你穿上在那边的架子上找到的内衣裤和衬衫。穿好衣服后出来。好吗?”

  他按吩咐去做了。他以前从未在浴缸里洗过澡,发现感觉很好,虽然他手忙脚乱不知道如何关水,以至洗浴水溢出来后差不多流了一地。洗完身体后,他用香波洗发,水成了暗绿色。他在浴缸底部找到塞子,看水渐渐流完。

  他从房间角落的架子上挑选了棉布短裤、一件白色T恤和一件暖和的格子衬衫,穿上后,把那支羽毛插进后面的发束里,并走了出来。她正等待着他。阳光下有一把椅子。她拿着一把剪刀和一把梳子。

  “我不是专家,但修一下总比不修要好,”她说,“坐下。”

  她修剪了他那栗色的头发,只留下那束插着羽毛的头发未去碰及。

  “这样好看了,”剪完后她说,“你闻上去不错。”

  她把椅子放回到军械库里,并锁上了门。指望能得到热情感谢的她,却发现这个侦察兵神情严肃,甚至有点沮丧。

  “夏洛特,小姐,你愿意与我一起散步吗?”

  “行,本。有什么想法吧?”

  私下里,她对这个机会是高兴的。现在她也许开始理解这个谜一般的奇怪的荒野产物了。他们穿过大门出去,由他引领着越过牧地走向那条溪流。他默默无言,心事重重。她强忍着不去打破这种沉寂。到溪水边有一英哩距离,他们走了二十分钟。

  牧地上有股青草味。有好几次,那年轻人抬起头来去眺望在南方高耸入云的普莱尔岭。

  “到外面来的感觉很好,可以看看大山。”她说。

  “这是我的家。”他说完又陷入了沉思。当他们走到溪岸时,他在水边坐了下来。她折起她那件棉布长裙的裙襬,面对着他也坐了下来。

  “什么事,本?”

  “我能问你一件事吗,小姐?”

  “叫我夏洛特。是的,你当然可以问。”

  “你不会对我说谎吧?”

  “不说谎,本。只说真话。”

  “今年是哪一年?”

  她吃了一惊。她原先指望是揭露某事,揭露他与团队内其它年轻人之间的某种关系。她凝视着那双宽宽的深沉的蓝眼睛开始纳闷了……她比他大十岁,可是……

  “哦,今年是一九七七年呀,本。”

  假如她指望的是一次态度不明朗的点头,那么她没有得到。这位年轻人把头埋在双膝之间,用双手捂住了脸面。他那穿在鹿皮装之下的双肩开始颤抖。

  她以前只见过一次成年男人的哭泣。那是在从博兹曼至比林斯公路上一堆汽车残骸的旁边。她用膝盖摇摇摆摆地朝前移了几步,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什么事,本?今年怎么啦?”

  本·克雷格曾感到过恐惧。面对那只北美大灰熊,在小比格霍恩河畔的山坡上,但都没有这次恐怖。

  “我生于,”他最后说,“一八五二年。”

  她没有吃惊。她知道这里有一个问题。她用双臂抱住他,把他抱在她的胸前,抚摸着他的后脑勺。

  她是一位现代的年轻女士,这些事情她在书本里都读到过。西部的一半年轻人被东部神秘的哲理所迷住。她知道所有关于再生和死尸还魂的理论,以及人们对此的各种不同程度的信任。她读到过有些人的记忆错觉,就是他们认为他们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存在了。

  这是一个问题,是一种幻觉现象,是心理学曾经研究过的和正在研究的课题。

  这是可以得到帮助、咨询和治疗的。

  “没事,本,”她轻声说,一边像摇晃一个孩子般地摇晃着他,“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你能相信就好。与我们一起在这座城堡里度过夏天,我们将像一百年前的人们那样生活。到了秋天,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到博兹曼,我会去找一些人来帮助你。你会好转的,本。相信我。”

  她从袖子里抽出一块布手帕擦了擦他的脸,不禁对这个来自于山区的遇到了麻烦的年轻人有了同情感。

  他们一起走回城堡。夏洛特满足于自己身上穿着的现代人的内衣裤,万一皮肤被划破、出现青肿或生病,手头上有现代的药品,而且如果搭直升机去比林斯纪念医院只有几分钟路程,她开始欣赏这件棉布连衣长裙、简单的生活和边疆城堡的日常事务。而且现在她知道她的博士论文肯定能获得通过。

  英格尔斯少校的讲课是全体必须去听的。由于六月下旬的温暖天气,他安排在阅兵场上进行,学生们坐在他面前的一排排长凳上,他自己配妥了黑板架和图片数据。只要是讲述古老的西部的真实历史,他就能讲得头头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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