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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由于存在严重的官僚主义,再加上产品原数据又严重不足,这种情况出现在任何一个社会里,都会经常导致所有的“齿轮”停转,而黑市场则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润滑剂。苏联靠这个润滑剂维持到生命的尽头。在最后的十年里,全部依赖的是黑市来发展经济。

  黑手党是黑市的控制者。一九九一年之后,它所从事的工作就是从储藏室里走出来,全面繁荣、发展黑市交易。黑市膨胀的速度很快,从以往的敲诈勒索领域,例如酗酒、吸毒、保镖、卖淫,发展到了生活的各个方面。

  曾给人深刻印象的是黑社会以极快的速度从本质上无情地接管了经济。造成这种结果的因素有三个。首先是苏联黑社会有极大的能量迅速实施暴力,假如他们的行动受挫,他们反扑的暴行,就连美国黑手党“我们的事业”之类的犯罪组织也会很吃惊。任何人,不管他是苏联人还是外国人,只要他反对黑手党渗入他的企业,他将首先被警告——通常是遭受毒打或纵火,然后被处死。大银行的头目就遭此厄运。

  第二个因素是,因资金和人力不足造成的警察无能,他们对突如其来的大规模犯罪活动毫无警觉,没有任何经验来对付暴力活动,对黑手党人真是束手无策。第三个因素是,苏联全国流行的腐败传统。一九九一年至一九九五年稳定不变的大规模通货膨胀也促成了这一结果。

  在共产党统治时期,美元与卢布的汇率是一比二,这种人为的汇率,就价值和购买力而言是很荒谬的,但是它在苏联内部被强迫实施。在苏联,人们遇到的问题不是资金的短缺,而是用钱买不到东西的问题。因通货膨胀,没有人再去储蓄所存钱,拿固定薪金的雇员们变得一贫如洗。

  当街上的警察一周内所挣的工资还买不起一双袜子时,就很难说服他们不用明显是伪造的驾驶执照去换钞票了。

  但是,这只是小菜一碟。苏联黑手党操纵了各个阶层的力量,直至高级公务员,几乎将整个官僚机构都招募为他们的同盟。而在俄罗斯,官僚主义是无孔不入的。

  因此,许可证、执照、市民的房地产、计划之物、特许权等等——所有这些都可以很快地从颁发证书和物品的公务员那里买到,这就为黑手党创造了丰厚的利润。

  给外人留下的另一个很深的印象是黑手党从传统的敲诈勒索领域,很快地就转向了做合法的生意(当然他们传统的业务并没有丢。)美国的黑手党“我们的事业”犯罪组织花了十年的工夫,才意识到合法生意不仅起到增加利润的作用,而且还可以把来路可疑的钱弄得貌似合法。苏联黑手党花了五年的时间就完成了这种过渡,到一九九五年,黑手党拥有并控制了四十%的国家经济。到一九九五年后,黑手党的生意已走向国际市场,他们最擅长的三个领域是:武器、麻醉药品和盗用他人物品,以迅速的暴力行动为后盾,目标是所有的西欧和北美国家。

  问题是到一九九八年,他们的生意做过了头。由于贪婪过度,他们破坏了自己赖以生存的经济。到一九九六年价值五百亿美元的苏联财产,主要是金子、钻石、贵重金属、石油、天然气和木材被非法偷运到国外。这些商品是用几乎不值钱的卢布折价从政府机关的官僚工作人员那里购买的,运到国外后以商品的形式从事美元交易。其中一些美元被重新兑换成雪花般的卢布,带回国内资助更多的贿赂和犯罪活动。其余的美元被隐藏在国外。

  怀亚特先生沮丧地说:“现在的麻烦是,这种‘大出血’式的非法活动已经做得太过分了。腐败的政治家、甚至更多的是腐败的官僚主义者和匪徒们,把他们赖以致富的金鹅杀掉了,就不再会有金蛋了。你读过第三帝国的崛起那本书吗?”

  “读过,那是在很久之前读的。为什么要提到它呢?”

  “你记得那些对魏玛共和国最后的日子的描写吗?失业者排起的长队,街道上的犯罪案件增多,老百姓倾家荡产,乞丐觅食,以及当国家破产时的侏儒们,在德意志帝国国会的大厦里高叫着争吵不休,等等。你现在看到的正是这种情况。历史又重演了。该死!我必须走了。我与别人约好在楼下吃午饭。与你谈话真高兴,怎么称呼你来着?”

  “杰佛逊!”

  杰佛逊这个名字并没有使他回忆起什么。怀亚特先生显然不看伦敦的《每日电讯》。

  当那个加拿大人离开时,这个伦敦记者觉得很有趣。当晚所听到的悲观言论使他更加确信,今晚要与他面谈的那个人或许能够拯救这个国家。

  ***

  那辆黑色加长的卡车于晚上六点半来到酒店门口接马克·杰佛逊去会谈,此时他正在门口等候。他总是那么守时,期望别人也是如此。他身穿黑灰色家常裤,一件颜色鲜明的运动夹克和棉布衬衫,束了一条加里克俱乐部的领带。他看起来时髦,整洁,过分注意细节,英国人的气派十足。

  那辆卡车穿过夜色,驶向北边的基赛尔尼大街,它在花园环路口转弯,拐进了一条边路。当车接近绿色钢门时,司机从他的夹克衫口袋里掏出一个遥控器,打开了上面的报警按钮。

  正在驶入的卡车进入了墙上的摄影机的镜头,门卫通过电视监视器看到了那辆车及其车牌号。该车牌号与他所掌握的车牌号码相对应后,他按下按钮,打开了大门。

  该轿车刚一进去,大门又关上了,门卫走到了司机的车窗前。他检验了一下身分证,向车的后座瞥了一眼,点点头,把虎牙放下去了。

  鲍里斯·库兹涅佐夫接到门卫的报告后,走出屋来,在门口迎接客人。他把英国记者领到一楼一个设备完善的接待室里,这个接待室的一边与科马罗夫的办公室相邻,另一边是已故秘书尼基塔·阿科波夫用过的房间。

  在伊戈尔·科马罗夫面前,既不许抽烟也不许喝酒,杰佛逊不知道,也从未听说过这一点,因为从来没有人提起过这些事。在这个几乎以喝酒来显示男人风度的国家里,很少遇到不喝酒的俄罗斯人。杰佛逊看过科马罗夫的许多录像,只见他以人民领袖的姿态出现在影片中,手里礼节性地拿着酒杯,以俄罗斯人的方式频频举杯祝酒,根本看不出科马罗夫对酒不感兴趣。杰佛逊不知道科马罗夫手中的酒杯里面,从来装的都是矿泉水。那天晚上,只提供咖啡,杰佛逊谢绝了。

  库兹涅佐夫快步走向科马罗夫,杰佛逊稍慢一步跟在后面。科马罗夫的公共关系顾问将客人介绍给主人,双方握手致意。科马罗夫自己先坐下,他坐的皮椅子,要比其它两个人的椅子高一点。

  杰佛逊从他的夹克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微型录音机,并询问对方是否介意他使用它。科马罗夫低了下头,他对大多数西方记者不会使用速记表示理解。库兹涅佐夫鼓励性地点点头,示意杰佛逊开始访谈。

  “主席先生,新闻媒体报导了杜马的最新讨论结果,决定把临时总统的任期延长三个月,而将明年的总统大选提前到明年一月份。您对此决定有何看法?”

  库兹涅佐夫将杰佛逊的话很快地翻译过来,并倾听科马罗夫用响亮的俄语进行回答。科马罗夫讲完后,翻译又转向杰佛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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