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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一开始,峰子女士似乎还没意会到发生了甚么事,并没有太明显的抵抗。大概过了将近十秒吧,她的手脚才开始剧烈地挥动,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挣脱,头也不停甩动,但她却没发出半点声音,我想可能是发不出声来。

  过没多久,她瘫倒在地,就这么一动也不动了。我尽可能不看向遗体,将绳子抽离她的颈子。接着我把玄关门打开一道小缝窥看外头,确定无人之后才走出她家,并且拿手帕将门把与门铃上的指纹擦掉。

  离开峰子女士的住处后,我走到昭和大道上拦出租车,前往我儿子一家子所住的公寓大楼,我想应该不到八点就抵达了。原本是说要过来讨论关于我妻子两周年忌的事,但我甚么都无法思考,恍恍惚惚的,连闲话家常都得逼自己集中精神才说得出话来。

  就在那时,我五岁的孙子从我的公文包里翻出了陀螺。媳妇问我为甚么带着那种东西,我一时想不出完美的解释,只好瞎掰了个蹩脚的理由说是朋友送的,可是陀螺的绳子被我忘在事务所里了。其实那个时候,绳子还在我裤子的口袋里,但是被拿来当杀人凶器的绳子,我说甚么都没办法拿给孙子玩。所以我对孙子说,我下次再把绳子连同陀螺一起带过来,那天就先将陀螺收走了,当时我便打算去找找看适用的绳子来和这颗陀螺合体。

  离开儿子的公寓大楼后,我跑去新桥一家常去的酒吧,喝了点威士忌。这也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但是其实在那个时间点,遗体已经被发现了吧?这样的不在场证明根本毫无意义,但不知情的我总觉得尽量不要一个人独处比较好。后来深夜我回到家之后,便把那条绳子烧掉了。

  隔天,命案的消息也传到了我的事务所,但是毕竟事情才刚爆出来,警方似乎还没怀疑到陀螺的绳子上头,我却一整天恐惧不已,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突然有刑警上门对我亮出逮捕令。

  警方第一次找上我,是在十二日那天。刑警在电话上说,由于峰子女士的手机通联纪录里发现了我事务所的电话,方便的话,希望我能告知峰子女士是为了甚么事情找上我。

  我回答说是关于申报所得税的事。由于峰子女士离婚后打算以翻译为生,日后势必需要申报所得税,而刑警似乎也接受了我的说词。

  警方没有起疑,这让我安心了下来,于是傍晚便外出寻找抽陀螺用的绳子,但说是要找,哪里有在卖呢?我完全没头绪。虽然需要的只是绳子这部份,但我想势必得连陀螺一起买了。我再度来到人形町,因为现在这种年代,要说还有哪儿在卖这种怀旧童玩,我只想得到这里的店家了。

  然而我却不敢靠近被我偷走陀螺的那家玩具店,所以我在商店街上东逛西看,终于发现一家民艺品店,店头摆出了木陀螺,有大中小三种尺寸。我将陀螺一个一个拿到手上端详,与记忆中偷来的陀螺比较大小,最后买了最小尺寸的。走出民艺品店,前往车站的途中,我取下绳子,将陀螺以纸包住,扔进便利商店的垃圾箱,然后直接前往儿子的住处,把前天那颗陀螺连同刚买来的绳子送给了孙子,这下子,一切的罪行掩饰都布置完成了。

  但是,警方并非没有怀疑到我身上,而且岂止如此,我发现刑警对我的怀疑正日渐加深。当我听说刑警前往我儿子的住处问话时,内心不安极了,只觉得形迹败露的那一天终将来临。

  后来,我一得知那位姓加贺的刑警手边握有我送给孙子那颗陀螺原本所附同款的绳子,就晓得,自己已经逃不掉了。

  我知道自己对峰子女士做了不可原谅的事。那时候我不知道发了甚么狂。应该当下便干脆地向她坦承自己私吞金钱,并为此赎罪才是。然而我却为了可笑的自保,夺走了无辜的人宝贵的性命。人是我杀的,我愿意接受任何制裁。

  7

  岸田要作的自白内容没有明显的矛盾,而且警方重回现场及现场周边模拟犯罪经过,也分析一切行径符合犯罪心理,没有疑点。此外,调阅清濑直弘旗下另一间公司的财务纪录之后发现,确实出现帐目不明的支出至少三千万圆;而以社长名义开给三井峰子的支薪用户头,也有将近两千万圆被盗领。关于这些黑帐,清濑直弘完全没察觉,将近三十个年头,他始终信赖着这位税务师友人。

  案情一度陷入胶着的小传马町绞杀命案,看来终于得以宣告破案,负责指挥侦查的管理官【注:日本警视厅组织的职位之一,系长之上、部长之下。阶级为警视正或警视。】与系长也都春风满面。

  然而,并不是全部的供述都取得了左证,最大的问题点就是,岸田私吞这一大笔钱的用途为何。他本人说是为了偿债,供称“除了事务所经营出问题,我还因为沉迷赌博而背了一大笔债务”,但是就调出的纪录显示,他的事务所经营状况并没有恶劣到需要这么大笔钱周转;此外,警方问过所有熟悉岸田的亲友——好比清濑直弘,却没人知道岸田曾经沉迷于赌博。

  关于这一点,无论问再多次,岸田都重复同样的回答:事务所之所以目前看起来还撑得下去,是因为自己在账面上动手脚粉饰亏损;赌博也都是避开别人的耳目,自己私下在玩的。

  警方高层之间开始倾向就此结案。横竖嫌犯已经承认杀人,目前的罪证就已足够将他起诉了,即使黑帐用途未明,对于定罪方面并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一开始负责审讯岸田自白的是上杉,但后续他便不太去碰这起案子了。本来他就不觉得这次破案是自己的功劳,全都是本地警署的刑警帮忙铺路的,而且讲白了,这次搜查一课其实丢了大脸,所以上杉认为还是别太靠近项目小组才是明智之举。

  梅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手机传来振动时,上杉正撑着伞走在甘酒横丁上。他看了看来电者名称,是加贺打来的。

  上杉按下通话键,“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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