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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后来我和峰子女士约好一周后在同一家咖啡店碰头,那一天双方就暂时搁下这件事,可是我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虽然我拜托了峰子女士先别把我们的商量内容告诉别人,但我要是一直没拿出帐簿给她看,她势必会有所行动,搞不好还会透过律师要求直接与清濑先生交涉,事情要是演变到那个地步,清濑先生一定会说,他问心无愧,随便峰子女士想查甚么就查吧。到那时候,我的人生就毁了。

  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任凭日子一天天流逝。一星期后,我依约与峰子女士碰面了。她显得非常焦虑,彷佛我要是再不做出交代,她当场就要冲去找清濑先生谈判似的。这下我也急了,不由得脱口答应她,我这两、三天内一定会向她报告,但其实我脑中毫无解决方案。

  结果那晚我没甚么睡,就这么迎接了翌日的到来,满脑子只想着该拿峰子女士怎么办,浑浑噩噩地完全无法做事,而时间也以远远大于平日的速度分分秒秒过去。

  那个念头是甚么时候钻进我的脑袋呢?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我只记得那天傍晚,当我走出事务所时,已经下定了决心。证据就是,我拨了电话去儿子家,说我晚上八点左右会过去。我在盘算的是建立不在场证明。没错,那时盘据我脑中的邪恶念头就是——要让黑帐不曝光,唯有杀死峰子女士一途了。

  我抓着小公文包,打算前往小传马町。上次与峰子女士会面时,她就告诉我她的住处在哪里了。

  我搭着地铁,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在人形町站下了车。那件事就是,我不知道要怎么杀人。如果是臂力很强的人,或许可以直接徒手掐死对方,我却对自己的体力毫无自信,而且我也不觉得等一下见到她时,一旁刚好会有适用的凶器。

  我想说用刀子好了,于是来到人形町上寻找。人形町有许许多多的店家,终于,我在一家店门前停下了脚步,那是一家叫做“吉佐美屋”的刀具专卖店,似乎是自江户时代营业至今的老店,展示柜内摆出成排手工打造的菜刀、剪刀、眉毛夹等刀具。

  我被这些利刃所散发的威吓力深深震慑,尤其当我看到宛如两把生鱼片刀交迭组成的巨大裁缝剪时,不由得心生怯意。

  我发现自己无法持刀杀人,因为那并不是单纯地切肉剖鱼,要是没有让对方一刀毙命,就有被对方逃脱的可能;再者就算杀死了对方,也可能溅得自己一身是血;之后凶器要怎么处理也是个问题。而且话说回来,我在这种地方买刀刃,事后警方一定很快就会查出来了。

  不用刀子的话,那要用甚么当凶器呢?要让对方没办法喊出声,又不必担心对方的血回溅到自己身上,我想就只有绞杀了。于是我决定接下来寻找适用的绳子。虽然我系着领带,却不可能拿来充当绳索,因为我觉得领带的质料纤维会残留在勒痕上头,极可能成为证据。

  绳索类的东西应该到处都买得到,但是当我走进便利商店打算买塑料绳,又犹豫了起来,因为我发现店内装有监视器。警方只要查出凶器是塑料绳,一定也找得出这家店的。我的手终究是没伸向塑料绳,因为我还考虑到绳索的长度,绞杀所需要的长度了不起几十公分吧,要是一买一整捆,剩下的又该怎么处理呢?

  走出便利商店,我又回到町上晃荡,寻找哪间店家在贩卖可当凶器的绳子。和服店里有许多种类的绳线,但要是像我这样的人进店里单单买一条绳子走,怎么想都很诡异,店员应该也会留下深刻的印象。接下来我也找到了卖领带或是皮带的店家,却迟迟下不了决定,总觉得不管我在哪里买了甚么,都会被店员记住面容。

  就在我举棋不定的时候,我的视线落在那颗陀螺上头。我没留意那家玩具店的店名是甚么,只见店头摆出成排的木制童玩,而陀螺就在其中。

  幸运的是,四下没人注意到我,而店内似乎也没人在,我迅速将陀螺放进西装口袋,旋即离开了那家店。这还是我这辈子头一次顺手牵羊,剧烈的心跳似乎永远慢不下来。

  走到完全远离那家玩具店的地方,我取下缠在陀螺上的绳子,将陀螺收进公文包。这条绳子感觉非常强韧,应该很适合当绞杀凶器。我将绳子放进口袋,走进了公共电话亭。之所以不使用手机拨打给峰子女士,不用说,当然是不希望在她的手机留下来电纪录。

  峰子女士很快便接起手机,但似乎很讶异我是用公共电话打给她的,于是我骗她说是我的手机坏了。

  她好像已经在外头逛了好一阵子,说她正在回家路上,现在在离她住处不远的地方。

  我对她说,我有事要向她报告,不知道方不方便现在过去她的住处找她?她说她和朋友约了八点碰面,如果能在之前谈完就没问题。我说,我已经在你家附近了,见个面聊一下,不花甚么时间的。

  然后,我想应该是七点多一点的时候吧,我留心避开他人的耳目,来到了她的住处门前,摁下玄关门铃。那个时候我已经将绳子从口袋拿出,抓在右手手心里藏好。

  峰子女士丝毫没起疑,招呼我进屋里。屋内只有我们两人。

  就在峰子女士背对我的那一瞬间,我扯开手中的绳子,从她身后套上她的颈子,让绳子在她的后颈部交叉,紧紧绞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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