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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如果是这样的话,浪冈小姐为何又在星期五买鼻炎药呢?”

  “这就不知道了。我不知道浪冈准子小姐是怎么想的,毕竟我根本不认识她。”

  “假如这个说法正确,那么找不到星期五买的鼻炎药就很奇怪了。然而,浪冈小姐屋里并没有找到这样的东西。”

  “没有找到,并不能断定不存在吧。”

  神林贵弘虽然几乎面无表情,但从他的语气感觉得出他的自信。我猜他在讨论量子力学的话题时也是这样。

  他的话是合理的,或许是因为如此,加贺沉默了片刻。但不久,他低声笑了,不过眼神仍然锐利。

  “我甚么都还没有说,各位就不断发言,这是非常好的进展。我们就照这个情况继续吧。这么一来,一定能找出真相。”

  “你在取笑我们?!”明知加贺是故意挑衅,我却还沉不住气,忘了说话的礼貌。

  “取笑?万万不敢。”大力摇头之后,加贺将右手伸进长裤口袋,然后把取出来的东西放在我们眼前的茶几上。是十圆硬币,一共十二个。

  “这是要做甚么?”

  “简单的算数。请大家注意,命案一发生,警方便立即将美和子小姐包包中的鼻炎药瓶回收。当时瓶中剩下九颗胶囊,没有一颗是有毒的。”说完,加贺便从十二个十圆硬币中取走了三个。“好的,婚礼即将开始时,美和子小姐从瓶中取出一颗,放进那个药盒里。这么一来,在那之前,瓶子里就是有十颗。”他将一个十圆硬币放回茶几上。“而根据美和子小姐说,穗高先生在把瓶子交给她之前,配着罐装咖啡吃了一颗。当时他还这么说:‘伤脑筋,药效好像过了,我明明刚刚才吃的’。”

  我也记得当时的情况。穗高频频擤鼻子。

  “换句话说,穗高先生在短时间内便吃了两颗药。所以加回两颗之后,”加贺把两个十圆硬币放回茶几上,“这样就恢复到最先的十二颗了。而这个瓶子本来就是十二颗装的。这就代表,穗高先生吃最早那一颗时,鼻炎药是全新的。假如浪冈准子小姐是凶手,那么就是在全新的药瓶里混入毒胶囊。这种事情究竟是否可行?”

  “可行吧?有甚么问题?”雪笹香织问。

  加贺转而面向她,嘴角露出从容的笑容。即使明知那是故意使我们沉不住气的伎俩,也很难让人保持平静。

  “全新的话,瓶子就会在纸盒里。穗高先生怎么处理那个纸盒呢?雪笹小姐之前也告诉过我,穗高先生在把瓶子交给美和子之前,将纸盒丢进书房的垃圾桶。我们已经将那个纸盒回收,并进行化验。”

  “验出甚么了吗?”我问。

  “纸盒上只验出穗高先生的指纹,也没有重新黏合冒充是全新的迹象。由此可见,全新的药瓶不可能被放入毒胶囊。也就是说,浪冈准子小姐不是凶手。”加贺挺直背脊站着,俯视我们。“关于这一点,还有甚么疑问吗?”

  没有人发言。我试图从他的说法里找出破绽,但找不到。

  “那么是谁放了毒胶囊?为了思考这一点,我们先将可能的人列出来。首先,不用说,是穗高先生本人。”

  “我认为他不可能是自杀。”神林美和子一脸惊讶地看着加贺先生。

  “我也这么认为。但是这种事情非谨慎不可,因此,有机会混入毒胶囊的第二个人,美和子小姐,我必须举出你的名字。”

  “美和子不可能是凶手!”神林贵弘发言了。

  “所以我才说我们要谨慎行事。”

  “可是……”

  “哥哥,”神林美和子向她哥哥说,“就听加贺先生的吧。”

  神林贵弘闭上嘴,低下头。

  “问题来了。除了穗高诚先生、神林美和子小姐以外,还有谁有机会下毒?只要思考毒胶囊进到穗高先生嘴里前所行经的路径,自然能筛选出来。”

  “就只有我们三个人……你是想这么说吧。”

  “还有一个人啊,雪笹小姐。必须将贵公司的后辈西口绘里小姐也算进来。只不过从各方面来考虑,可以断定她与命案无关就是了。”说到这里,加贺轮流看了我与神林贵弘的脸。“到这里,有任何问题吗?”

  我想不出该说甚么,只能猛吸着烟,烟一下子就变短了。我在水晶玻璃制的烟灰缸里把烟按熄。神林贵弘似乎也提不出象样的意见。

  “接下来,就要考虑毒胶囊了。诚如各位所知,毒胶囊原本是浪冈准子小姐所制作的。除了她以外,若说还有人也刚好在同一时期取得硝酸番木鳖碱这种特殊药品,又碰巧想到装入鼻炎胶囊这个主意,未免太不切实际。那么,凶手是怎么样取得毒胶囊的?”加贺走近玻璃门,再次打开神林美和子刚才拉上的窗帘。“要查明这一点,必须先解开浪冈准子小姐的自杀之谜。”

  刑警背对院子站着。因为逆光,看不出他的表情,这让我感到莫名不安。当然,他的目的就是要造成这种效果吧。

  “这话真奇怪,她的自杀会有甚么谜团?”雪笹香织的声音还是很从容,是因为她有把握在最后关头能洗清自己的嫌疑吗?

  “有几个疑点,我已经告诉过骏河先生了。”加贺看着我。

  “是吗?”我装蒜。

  “首先是草皮。”他说。“浪冈小姐的头发上附着了草。经过调查,可以确定是这个院子里的草,不但种类相同,使用的除草剂也一致。科学真了不起,即使是小小一株草,也可以查出这么多讯息。好的,这么一来,我们当然会产生疑问:为甚么她的头发上会有那种东西?”

  “她那天来过这里,一定是那时候沾到的吧。这有甚么好奇怪的。”雪笹香织口气不是很好。

  “是沾在头发上哦。”加贺说。“向气象厅询问的结果,当天几乎没有风,这种日子头上会沾到草吗?如果只是站在院子里的话。”

  “这种事谁知道呢?也可能是刚好因为甚么机缘巧合,让枯草飞起来啊。”

  “虽然可能性很低,但确实不是完全不可能。那么,传单又如何呢?就是写在传单上的遗书,有很多非常不自然的地方。”加贺的视线往我这边看。

  “关于这一点,我应该已经表达过看法了。想自杀的人,心里在想甚么只有本人才懂。”我说。

  听我这么说,加贺点点头。

  “您说的一点也没错。所以关于遗书写在传单背面,以及那张传单的边缘被裁掉了一小部份,在此我并不想加以讨论。”

  “那么你要讨论甚么?”

  “更基本的问题。之前我便说过,那张传单是美容美发沙龙的广告。但是那天那张广告传单并不是广发给全日本每一户人家,而是夹在报纸中发送出去的,发送地区只有包含这个区在内的一小部份而已。”

  我明白加贺想说甚么了,我的腋下开始冒汗。

  “各位明白我的意思吗?浪冈准子小姐的公寓应该没有收到这张传单,然而传单为何会在她的房间里呢?”

  我拚命想保持镇静,心中慌张不已。

  我们有太多粗心大意的地方了。当初是认为只要有亲笔遗书,应该就会立刻被当作自杀来处理,所以才会把那张纸放在尸体旁边。明知道遗书写在传单背面很不自然,但只要笔迹一致,应该就不会有问题,根本没有考虑到传单发送的地区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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