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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我不知道。这种事问我,我也……”

  “您甚么时候开始保管穗高先生的药瓶?”

  “星期六中午。大家一起去意大利餐厅之前,他整瓶交给我的。他叫我带着。”

  “在那之前,穗高先生把那个药瓶放在哪里呢?”

  “书房的抽屉里。”

  “平常都是放在那里吗?”

  “就我所知,是的。”

  “您看过穗高先生以外的人碰过那个瓶子吗?”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美和子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动。

  “刑警先生,”我说,“可以请您别再问了吗?”

  看美和子的样子,刑警们应该也明白无法再问下去了。山崎刑警似乎还有些问题想提出,脸上闪过不舍的神情,但还是不情愿地点头。

  我留美和子在屋里,独自送刑警们到玄关。

  “在这种时候,您可能认为我们毫无同理心,但这毕竟是工作,真的很抱歉。”山崎刑警穿好鞋之后,客气地低头行了一礼。

  “我可以请问您一件事吗?”我问。

  “甚么事?”

  “那位浪冈准子小姐,是甚么时候身亡的呢?我的意思是,是在穗高先生生前还是死后?”

  刑警对于能否回答这个问题略加思索。看来他判断把这个小细节告诉我应该无妨。

  “发现浪冈小姐的尸体时,已经死去超过一天了。”

  “这么说……”

  “穗高先生身亡时,她已经死了。”

  “这样啊。”我点点头。“谢谢您。”

  刑警们说声请多保重,便离开了。

  我把玄关上了锁,然后开始思考。

  尸体是昨晚发现的。这么说,浪冈准子前天晚上之前就死了。

  换句话说,至少她不会是寄恐吓信给我的人。

  我的脑海中浮现了两张脸孔。

  § 雪笹香织之章

  1

  穿着丧服的男女排成四行,在小雨中缓缓前进。诵经声低低传来。我和别人交接了接待的工作,跟在队伍的最后面,旁边的男性编辑刚好和我认识,便让我和他共撑一把伞。

  寺庙位在上石神井的住宅区中,那里的道路细长,并且像是棋盘格般相互交错。穗高诚的告别式为何会在这座寺庙举行,详情我不清楚,我不认为一直独居的他会有所属的寺庙。

  据说在东京火葬之后,骨灰将送回茨城老家,届时会再办一次以亲戚为主的葬礼。编辑当中好像有些人非出席不可,真是难为他们了。

  从命案,也就是从穗高诚死亡那天算起,四天过去了,今天已经是星期四。由于警方较晚归还遗体,导致葬礼得延后举行。

  “等谈话性节目播完这场葬礼后,不知道会不会告一段落。”帮我撑伞的编辑朝后面瞄了一眼说。拿着摄影机的人正远远地拍摄我们,他们穿着透明雨衣,真是辛苦了。

  “不知道呢。现在演艺圈没有大新闻,媒体可能会拿这文件事再炒一阵子吧。”我说。“再怎么说,主妇最爱的三大要素这个命案都全包了。”

  “三大要素?”

  “名人、凶杀、爱恨情仇这三个要素。”

  “原来如此。被害者身亡的地点竟然是教堂,也很有单元剧的风格。”说到这里,他连忙捂住嘴,好像是察觉自己声音太大,连排在我们后面的人也偷笑了。

  快要轮到我们上香了。我把念珠拿好。

  谈话性节目以后要怎么做我不知道,但应该可以说,人们不再关心穗高诚的离奇死亡,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因为到昨天为止的这三天,谜团已经解开九成。

  穗高诚死后次日的星期一晚报上,已经刊载浪冈准子死亡的消息。这时候只是单纯报导警方发现了居住于练马区公寓的单身女性尸体而已。然而,星期二某娱乐报便爆出她曾和穗高诚交往的事。我不相信是刑警走漏消息,这多半是骏河直之放出去的。他一定很想赶快结束这次的命案。

  昨天,另一家报纸又报导,穗高诚与浪冈准子的死因是同一种药物引起的中毒。那篇报导也提到浪冈准子上班的动物医院里,有这种名为硝酸番木鳖碱的药。

  被名作家抛弃的女人刻意在他婚礼设计殉情——这样的故事自然成形。事实上,电视的新闻性节目等等,早已采访浪冈准子的同事等人,一窝蜂地证明这个假设。

  轮到我上香了。我做了一次深呼吸,走上前。

  遗照用的是穗高诚书里常用的照片。这张照片是很久以前拍的,不过他一直采用,应该是本人很满意吧。照片里的穗高不是朝着正面,而是略略朝向侧面。

  拍这张照片时,我就在他身边。因为我们公司要出版他的书,需要拍摄作者近照,我便和摄影师一同去找他。拍照的地点是石神井公园的水池旁。

  当时我和穗高说话,摄影师将他响应的表情捕捉进底片里。也就是说,遗照里的他看的是我。

  开始上香了。一次,两次。

  双手合什。

  闭上眼睛,忽然间有一股热流从体内翻腾而上,转眼间就让泪腺发热。眼泪快渗出来了,我拚命忍住,只要渗出一点泪水,就会一发不可收拾。要是现在发生这种状况,不知道周围的人会怎么想。

  我双手合掌,努力调整呼吸,试着让心情平静下来。

  所幸,我的心就像退潮般恢复了平静。彷佛甚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我离开了。

  回到接待的棚子,我呆呆望着好不容易才变短的上香行列。除了出版界人士,没有认识的面孔。

  我试着反刍刚才的心情,为何眼泪会突然涌上来呢?

  我不是为了穗高死去而难过,那种事一点都不值得伤心。那个男人本来就该死。

  撼动我心的,是那张遗照。照片里的他,视线的尽头是我。几年前,还甚么都不懂的我。不懂甚么是爱、不懂甚么是受伤、不懂甚么是憎恨的我。让穗高占据整个心的我。

  看着那张遗照,我忽然为往昔的自己感到悲哀,才会差点掉泪。

  2

  丧家致完词,出棺了。有几位编辑帮忙抬棺。

  神林美和子好像要和哥哥贵弘一起到火葬场去,她似乎也被当成家属看待。不过应该只到今天为止吧。

  我帮忙收拾好接待处之后,决定先回家一趟,打算换了衣服再进公司。

  才刚离开寺庙,后面就有人叫住我。回头一看,是个没见过的男子,个子很高,眼神锐利。他身上的西装虽然是深色的,却不是丧服。

  男子问我是不是雪笹香织小姐,我回答我是。

  “我是刑警,可以耽误您一点时间吗?只要一下下就可以了。”他和之前见过的刑警不同,并没有对我投以打量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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