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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辛西娅走过去,把电脑桌上的打印件拿过来。她坐在肯特对面的咖啡桌上,开始念起来。日记中的描述可以说毫不隐讳,但并不属于色情的性质,跟你读到的临床诊断研究差不多。这跟普通的日记不同,根本没提及爱情或感情,只是每次性行为的编目而已。自然,这对比尔·肯特来说是十分难堪的,但这也证明了,在安·坎贝尔的眼里,肯特并不见得比她的振颤按摩器更为重要。从他的脸上,我可以看出,他有点怒气冲冲了。愤怒是人类最难驾驭的感情之一,而且往往会引你走向自我毁灭。

  肯特站起来说:“我没有必要听这个。”

  我也站了起来:“我想你该听听。请坐下,我们确实需要你。”

  他似乎犹豫不决,是走还是留。这只是一个行动问题。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正发生在此,而现在,如果他离开,没有他,这事照样也要发生。

  他勉强坐了下来。我也坐了下来。

  辛西娅继续在念日记,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她找到一段特别怪异的记录,念道:“‘在抵制了这么长时间以后,比尔现在真有点迷上性窒息了。他最喜欢的是在他脖子上套上套索,吊在墙上的大钉上,同时由我对他实施口交。但他也喜欢把我绑在床上,今晚他用的就是这种方式,然后,一边在我身上使用那只巨大的按摩器,一边勒紧我脖子上的绳索。他干得不错,我多次达到了高潮。’”辛西娅抬头在肯特的脸上看了一会儿,然后把材料在手里翻了一遍。

  肯特看上去不再气愤,不再窘迫,也不再难堪。事实上,他显得有点心不在焉,似乎他是在回想过去的好时光,或者在设想不妙的未来。

  辛西娅念了最后那一篇日记,即我们曾听过的那段:“比尔再一次想独占我。我原以为我们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今晚特德·鲍尔斯在这里时他来了……我意识到他会变得很危险,但我不在乎。事实上,在所有和我发生过关系的男人中,除了韦斯,他是唯一真正威胁过或者打过我的人,而正是这一点使比尔·肯特显得非常有趣……”

  辛西娅放下材料,我们3人都坐在那儿。我问肯特:“你就是在那边起居室的地板上强奸了她?”我朝着隔壁房间点点头。

  肯特没有回答问题,但他说:“如果你的目的是羞辱我,你干得不错。”

  我答道:“我的目的是找到杀害安·坎贝尔的凶手,最好还能弄清为什么。”

  “你以为我……我隐瞒了什么?”

  “是的,我们是这样认为的。”我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和录像机。安·坎贝尔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她正在做报告。我对肯特说:“你知道吗?这个女人很让我着迷,就像我相信你和其他男人都被她弄得神魂颠倒一样。我过一段时间就得看上她一眼,这对我有好处。”

  安·坎贝尔正在讲话:“心理学通常是一门医疗科学,而它在战争中被用做了武器,由此,产生了一个道德问题。”安·坎贝尔从演讲台上拿起麦克风,向镜头走来。她坐在讲台的地板上,两条腿在讲台边上晃荡着。她说:“现在,我能更清楚地看见你们了。”

  我瞥了肯特一眼,他专注地看着电视。如果我能用以己推人的方法揣度他的感情,我猜他希望安活着,希望她在这个房间里,能跟她交谈,能触摸到她。

  安·坎贝尔继续着她有关心理作战的道德问题的讲话。她谈着人类普遍的期望、需求和恐惧。她说:“心理学是一种软武器——它不是155毫米的大炮,但是,用传单和电台播音,能摧毁的敌军比使用烈性炸药消灭的还多。如果能让人乖乖地向你缴械投降,为何非杀他不可?看到敌人高举双手朝你跑来,跪在你的脚下,这比把他杀了更让人心满意足得多。”

  我关掉录像,说:“她风采迷人,对不对,比尔?无论相貌、言谈、精神都很吸引人。我真希望认识她。”

  肯特答道:“不,你不希望认识她。”

  “为什么不?”

  他深深吸了口气,回答道:“她……她是个邪恶的人。”

  “邪恶?”

  “是的……她是……她是那种女人……这样的女人不多见……一个人见人爱的女人,一个看似纯洁、完美、可爱的女人……但她欺骗了每一个人。她根本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心上。我是说,她就像那种隔壁的女孩——男人都想要的那类女孩。但是,她的心灵完全是病态的。”

  我回答:“我们正要弄清这一点。你能给我们简单介绍一下吗?”

  他讲了有10分钟。他告诉了我们他对安·坎贝尔的印象。他的话有时接近事实,但常常言过其实。辛西娅又给他拿了一听啤酒。

  比尔·肯特基本上是在起草一份道德诉状,就像300年前搜捕巫师的人对巫师的控诉。她邪恶狠毒;她迷住了男人的思想、身体和灵魂;她用符咒征服蛊惑人心;她假装敬奉上帝,白天假意工作,夜里与邪恶为伍。他说:“看了那些录像带,你会发现她在男人面前有多迷人可爱,但只要读读她的日记——只要读读那些材料,你就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了。我说过,她迷恋尼采的人和超人哲学以及假耶稣哲学,也迷恋一切病态的东西。”他吸了口气,接着说:“我的意思是,她会在晚上走进男人的办公室,跟他们发生关系,而第二天却根本就没当他们活在世上一样。”

  他这样继续讲着。

  我和辛西娅坐在那儿听着,不断点着头。如果嫌疑犯说死者的坏话,要么他不是凶犯,要么他是想告诉你他杀人有正当理由。

  肯特意识到他有点过头了,把口气放缓和了一点。但我想,坐在安·坎贝尔的屋里,可以说,他既是在对我们说话,同时也是在对她说话。我猜想,看过录像之后,她的形象在他的心中一定十分清晰。我和辛西娅为他制造了适当的气氛和情绪。对这一点,我显然已意识到了。那4听啤酒起了作用。这也是我对禁用诱供麻醉药的回答,几乎每次都奏效。

  我站起来说:“去看看那个。”

  我们一起走到飞机库的另一头。考尔·塞夫尔坐在电脑旁,我对考尔说:“肯特上校想看看你的资料显示图。”

  “好。”考尔调出了相当逼真的犯罪现场图,包括公路、步枪射击场、露天看台和射击靶,但没有四肢伸开被绑着的人体。“好吧。”考尔说,“现在大约是凌晨1点30分,受害者的吉普车开来了……”一辆车子的俯视图出现在屏幕上,由左向右移动。“车停下,受害者下车。”这时,屏幕上出现的不是一个女人的侧面图,也不是俯视图,而只是车旁的两个脚印。“这时,穆尔上校从公共厕所出来,朝她走来。”黄色脚印从屏幕顶端出现,走到吉普车旁,停下了。“他们交谈。她脱下衣服,包括鞋袜——这些我们当然看不到,但我们可以看到他们是在何处离开大路,走到步枪射击场的……她用红色表示,他还是用黄色……并肩走着……我们在那儿和那儿采到了她的赤脚脚印,其余的脚印我们是推断得出的。要做出推断轻而易举。他的脚印也一样。明白吗?”

  我看了肯特一眼:“明白吗?”

  他双眼紧盯着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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