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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你也许已经知道,不过让我再稍做说明。旧东德新纳粹份子特别多,主要原因之一是经济不景气。东西德统一,东德人民本来期望生活水准能提高到和西德相同,没想到却完全没有改善。不但如此,外国人又大量涌入,抢走工作机会,当然就产生反感。

  另一项原因是,由于共产政权崩溃,过去属于反对派而受镇压的纳粹信徒得以迅速浮上台面。换言之,原本以为两德统一的急速社会变化会使生活好转,可是事实上生活却贫困如昔,让旧东德人民无法忍受,才助长了新纳粹份子的气势。

  不过,对西德而言,难民问题也是严重的政治课题。总之,德国人逐渐陷入排斥外国人的国粹主义,而右翼政党为了拓展选票,又吸收隶属新纳粹份子的年轻人。所以,虽说是新纳粹份子,但本来只是单纯的庞克族,现在却转化成各种形态,从与极端右派结合的,到右翼政党都有。当然,就像这位女性所写的,最后形成和左翼、右三、其他民族,以及其他新纳粹份子对立的状况。”

  多和田喘了一口气,然后说:“抱歉,我并非有心卖弄知识。”

  “我明白。请你继续下去。”

  “因此,在我的资料中,几乎没有日本人被列入纯粹的新纳粹份子,因为日本人是有色人种,信仰德国人至上的新纳粹主义,本身就自相矛盾。即使有宣称纳粹并未屠杀犹太人的历史修正主义者,也绝非新纳粹份子。

  不过,最近有人张贴印有纳粹标识、主张排斥外国人的传单,造成话题。的确,‘新纳粹份子’这个名词已经开始被赋予新的意义。不过,这和德国的状况有很大的差异,与其说是‘新纳粹份子’,不如说是以前就存在的民族主义份子。

  但还是有所谓狂热的纳粹信徒存在,这些人崇拜希特勒和戈林(注:Hermann Wilhelm Goering,1893一1946,德国纳粹政治领袖及空军总司令),也喜爱搜集纳粹军服,他们以从德国买回骨董为满足,好读战史,召开读书会。当然,以德国的现况来说,这纯粹只是一种游戏。”

  “这些人在哪里?”

  “有一家店非常有名,位于御茶水某家大型书店的地下室,名叫‘庞迪尔’,那里的山崎龙太名气最响亮。”

  “女性方面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山崎的同好中或许有,不过我的资料里没有记载。”

  “日本的右翼份子和新纳粹份子无关吗?”

  “右翼份子若开始排斥外国人,就同样属于民族主义,或许有关联也不一定。不过刚才我也提到,毕竟日本人是有色人种,所以……”

  “应该不会有关联?”

  “这是我的想法。”

  我把多和田所说的内容全部入记事本内,说:“谢谢你,对我有很大助益。”

  “是吗?那是我的荣幸。今后你若从事调查工作,我也会全力协助。”

  我苦笑,站起身来。“不,我想不会了。”

  多和田表示这样太遗憾了,然后扶着东一堆西一堆的资料避免其倒下,送我到玄关。

  离开多和田的事务所,我看看手表,已经正午过后,虽然下午必须去川添的住处,但市谷离御茶水很近,我招了计程车,前往御茶水。

  很快就找到“庞迪尔”,是位于神保町十字路口旁一家旧书店大楼的地下室。

  走下楼梯时,发现铁卷门拉下,上面贴着“星期四公休”的纸条。

  我隔着栅栏式的铁卷门望进去。紧贴墙壁、高达天花板的书架上排满外文书和杂志,似乎都是与武器和战争有关的。最旁边还堆放着外国的色情杂志。看样子营业范围相当广。

  里面有铁制衣架,挂满各式各样的卡其色和绿色军服。虽然光线昏暗看不太清楚,但好像都是旧衣服,连站在门外都隐约可以闻到霉味。

  橱窗里陈列着各类徽章、臂章和勋章,还有模型枪、木枪、钢盔和长统靴等。墙壁上钉着夹板,展售希特勒和纳粹军队的黑白照片。

  既然是公休日,我也莫可奈何,只好爬楼梯上楼。

  我打算吃午饭,走进眼前的出云面老店。点餐之后,我找到公用电话,打电话给成濑。

  铃声响了很久成濑才来接听,好像刚睡醒,我告诉他去“庞迪尔”的经过。

  “今天是公休日。看来星期四公休的店不少嘛。你那边、‘庞迪尔’,还有‘大理石拱门市场’。”我说。

  成濑不快的回答:“别说些不相干的事。对了,你现在要去见川添吗?”

  “是的,我要回去开耀子的车。”

  “既然这样,什么时候去找由加利呢?”

  “我抽不出时间,你自己去好了。”

  “好吧。那我睡一会儿再去。”

  昨天才说要陪我去找川添,怎么这会儿忘得一干二净?我有些失望,也对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开始倚赖成濑而懊恼。

  挂断电话,我再次打电话给川添。

  “喂、喂,我是川添。”

  “我是昨天打过电话的村野。对不起,我想现在过去打扰,大概三点左右会到。”

  “没问题。不过路并不好走,请务必小心。”川添诚挚的说完,挂断电话。

  话筒内隐约可听见小提琴优美的旋律,是我听过的曲子。

  第三京滨高速公路还算顺畅,但是横滨新道却大塞车,从驶上到离开,花了一个多小时。也许搭电车去会更快,但雨势加大,风也转强了。

  好不容易离开横滨新道,转入横滨横须贺道路。已经快四点。我一边注意警车一边以一百六十公里的时速飞驰在路肩上。轮胎激起高扬的水花,方向盘变重了,但我仍猛踩油门。

  我看着影印放大的地图。只要下了朝比奈交流道,前面就是二阶堂了。

  廉仓到处新绿盎然,绿荫使我找不到川添的家。好几次下车寻找,淋得全身湿透,直到离开新宿两个半小时后才终于找到。

  去川添家,要先通过一条凿山而成的步道,有点类似隧道。那是私有土地,未铺柏油的马路两侧覆满杂草,我把BMW停在步道前只能容纳一辆车通行的路上,撑着伞走进步道。步道内很暗,长度约二十公尺,可以想像入夜后一定很恐怖。

  步道出口爬满藤蔓,使原本黑暗的步道更加阴森。

  出了步道往左走,可以看到一栋两层楼的旧式日本住家背山而立,那应该就是川添家。或许是靠山,雨势感觉更大了,道路泥泞湿滑,我最喜爱的平底鞋沾满泥巴。

  屋里很暗,让我担心会不会没人在家。

  玄关没有门铃,也没有对讲机。

  “有人在家吗?”我拉开老旧的格子门,朝屋内喊叫。

  宽敞的水泥地上只有一双白色夹带的雪用木屐,地面并未费心打扫,到处是土渍和干泥,但摆在鞋柜上的白色栀子花很美,散发出幽香。从玄关能看到走廊尽头一片漆黑。

  “有人在家吗?”我再次大声叫。“川添先生,我是村野。没有人在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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