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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两个月后的1937年3月1日,美国女作家史沫特莱访问陕北苏区,在延安府会见毛泽东,就中日问题和西安事变进行了谈话。当时的《新中华报》全文连载了这个长篇讲话。毛泽东在谈话中回答史沫特莱关于“共产党为什么主张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的提问时说:“西安事变中,国内一部人极力挑拨内战,内战危险是很严重的。如果没有十二月二十五日张汉卿先生送蒋介石先生回南京之一举,……则和平解决就不可能。兵连祸结,不知要弄到何种地步,必将给日本一个最好的侵略机会,中国也许因此亡国,至少也要受到极大的损害。”⑩

  据此精辟见解,作者认为下列问题是明显的,是题中应有之义:

  1.从感情上说,张学良到南只身陷入囹圄,确实是一个我们难以接受的极大的个人悲剧。

  2.从个人命运看,张学良的这一选择无疑是失误,值得深切同情。

  3.从国家命运看,张学良的这一抉择无疑是正确的,值得充分肯定的。

  4.张学良突然出走,准备不足,的确有些欠妥,以致造成了东北军的纷争和解体以及西安方面的被动局面,但从维护统一战线的全局看,这只是一个居于次要地位的小错,无损于张学良这一行动的意义、价值和光辉。

  5.从当时的社会舆论看,张学良此举有效地消除了那时国内外大多数人对西安捉蒋的种种误解和疑虑,在政治上是必要的。

  6.从张学良的主观愿望和当时的客观效果看,亲身送蒋回宁这一光明磊落的仗义行为,在很大程度上有力地缓解了西安与南京的尖锐矛盾,避免了一场新的内战的爆发,在做法上是明智的。

  7.从张、杨、蒋的本质和当时特定的复杂的历史条件看,张、杨个人的厄运及其部队的瓦解是必然的。这不能全部硬算在张学良去南京的账上。正如周恩来所说:

  “因为既捉了蒋,又在蒋的统治下,张、杨两将军要牺牲是不能避免的。

  8.“为了抗日就要付代价”(周恩来语)。从抗日大局看,张、杨为西安事变逼蒋抗日所付出的惨痛代价和无私贡献是必须的。如果他们不付出,别人也会去付出这种代价。张学良的重大历史功绩不仅在于捉蒋,而且在于放蒋,在于他为了抗日救国这一崇高目标,“把个人的荣辱生死完全抛开”,亲自陪蒋回宁,以个人的失,换来了民族的得。

  总之,无论何人对此做出何种评价,他都应尊重和承认这样的事实:在张学良送蒋回宁承担全部捉蒋的责任以后,历史的发展实现了张学良的愿望和主张,内战结束了,抗战开始了,并且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这一点胜过任何雄辨。⑾

  ⑩⑾鱼汲胜:《千古功臣的千古奇冤——张学良陪送蒋介石回宁问题新探》,《党史文汇》1987年第1期。

  很明显,前面引述的中共著名领袖对西安事变的一些看法,是客观的,富有远见的。作者以此为根据,对于史学界长期存在的某些不免偏颇的传统观点提出了质疑,亦是难得的。当然,我们也不否认,张学良的南京送蒋,是带有“负荆请罪”的用意的,也是对时局造成了重大影响的,这是不是张学良的倒退和妥协呢?还不能这么看,因为这与他只要蒋介石停止内战、联共抗日,就仍拥护他做领袖的初衷是一致的。他这样做,正表明了他识大体,、顾大局和维护团结的真诚,正表明他无私无畏的坦荡胸怀。后来,他虽然受到不公正的对待,但他仍然以大局为重,不计较个人得失。1937年1月8日,他在致杨虎城及各将领信中说:“盼兄等切实体谅中央及委座之苦衷,及本我等救国之初旨,切不可引起内乱苦我国家民族之外,更使我仇邻鼓掌称快。”忧国忧民之心,溢于言表。而由于杨虎城完全接受了张学良的劝告,不久后便与于学忠等通电表示服从中央,缓和了当时的紧张形势,促进了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

  千古功臣张学良的千古奇冤终将洗雪,为中华民族的生存和解放作出重大贡献的张学良将军终将会回到祖国大陆,回到对他始终怀着尊敬与怀念之情的亿万人民身边!

  【相煎何急】

  谈到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人们首先都会想到张学良、杨虎城、周恩来以及宋氏兄妹等,对蒋介石则往往持否定态度;对于他在西安事变中的表现采取简单化的态度,似欠恰当。是的,蒋介石是坚决反共的,态度也僵硬得很,这都是事实。但根据只有作用力而无反作用力的事物是不存在的这一原理,我倒觉得,蒋介石在被扣西安期间所写的暂时停战的手谕,对南京方面欲炸西安的制止,在接受“三位一体”的要求,达成六项协议,为事变和平解决作出的让步,以及蒋回南京后在一定程度上实行了他在西安的承诺,国民党政府由“剿共”政策向抗战政策的转化等,说明他在西安事变后期也表现出一定的灵活性。可以说,随着西安事变事态的演进,参与事变的几方都为民族抗战作出了重大的让步。发动事变的主角张、杨两位将军,为了民族的利益,牺牲了自己的地位、利益、自由乃至生命;中国共产党则“改变苏维埃和红军的名义,取消同国民党的对立,停止没收地主土地”,而中国国民党也最终放弃了剿共的政策,愿意通过正式谈判来实现国共第二次合作。蒋介石在这一历史转折最后关头所表现出来的正视现实的勇气,无疑是应当肯定的。遗憾的是他自己并没有能够把这种态度坚持到底(杨拯民:《论西安事变的历史必然性》,见《党史通讯》1986.11.)。这也就是说,他后来没能把这种态度完全坚持下来,在有些重大原则问题上常有反复,比如一离开西安,就又陷入狭隘的恩恩怨怨的纠缠当中,以致当他在12月26日离开洛阳回南京时,便迫不及待地抛出《对张、杨的训词》。在这个“内容含含糊糊,曲曲折折,实为中国政治文献中一篇有趣的文章”里,他不仅背弃了言犹在耳的诺言,还编造了他用“伟大人格”感化张、杨的奇谈怪论。对此,毛泽东曾发表文章予以驳斥,他说:蒋氏果欲从这次事变获得深刻的教训,而为建立国民党的新生命有所努力,结束其传统的对处妥协、对内用兵、对民压迫的错误政策,将国民党引导到和人民愿望不相违背的地位,那末,他就应该有一篇在政治上痛悔已往开辟将来的更好些的文章,以表现其诚意,十二月二十六日的声明,是不能满足中国人民大众的要求的。并强调指出:“人民将不允许蒋氏再有任何游移和打折扣的余地。蒋氏如欲在抗日问题上徘徊,推迟其诺言的实现,则全国人民的革命浪潮将席卷蒋氏以去。语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蒋氏及其一派必须深切注意。”①

  ①毛泽东,《关于蒋介石声明的声明》,《毛泽东选集》(一卷本),人民出版社1964年4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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