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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战士们的这些议论,反映到高干会议上,作为一个进军的战术间题被反复讨论著。战士们的顾虑不是偶然的,因为要解放那山岭回环,河流纵横,而且有90万国军把守的西南地区,的确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当时我们先头部队在鄂西的宜都一带集结待命,离那儿五六十里地就是敌人重兵防守的渔洋关、为了阻挡我们的进军,宋希濂以8个军的兵力,在川鄂交界的崇山峻岭中布置了所谓“川湘鄂防线”,从四川的彭水、黔江到湖北的施恩一线上,摆成数百里的长蛇阵,其先头部队一直伸到我们“鼻子下面”,我们一出门就得大打特打。在这种情况下,怎样下手呢?

  兵团首长在传达了进军作战命令以后,给大家讲了刘伯承司令员所打的一个比喻。刘司令员这样说:“宋希濂这十来万兵力,好比对我们伸出来的一个拳头。我们不跟它拳头碰拳头,先狠狠照准它腋窝打一拳,它伸出的拳头自然就缩回去。”兵团首长解释道:这就是说要打得巧,不从敌人正面攻击,从敌人侧翼包抄过去,促进敌人全线崩溃。我们的战术是钳形攻势,因此我们进军神速。要与进入云南贵州的兄弟部队,要与从陕南入川的第一野战军主力同时并进;乘着敌人的演乱,打它几个大歼灭战。说着,他两手猛力在地图上接连合拢了三下,这时,大家对这一仗又充满了信心。因为。历次作战的经验使他们对刘邓首长的指挥无限信赖。二野的老战士在谈吐间总是这样说:“我们常常从地图上预感到胜利。”

  兵团首长接着说:“贯彻刘邓的进军命令,问题在于各线指挥员要善于在上级意图下大胆机动作战,不顾疲劳,不畏饥寒,不怕牺牲,勇猛地灵活地追歼敌人……”“问题还在于各兵种的协同配合,与友邻部队之间的相互支援与协助。”

  10月24日,进军的先头部队出发了。按照刘伯承所布的“迷魂阵”,当天小部队到渔洋关去打了一阵,在炮火打得正激烈,敌人满以为攻不动的时候,刘邓主力却朝着湖南的北部,向敌人左侧。翼,向它的”腋窝”前进了。

  部队踏上斜贯湘西北绵亘数百公里的武陵山时,正碰上连续不断的秋雨。为了早日入川歼敌,部队不顾疲劳与艰辛,每日以80至100里的行程,冒着风雨,在泥泞的崎岖小道上跋涉着。山区村少人稀,有时走到半夜都找不到房子宿营。战士们就背靠背地在雨地里休息,尽管冻得浑身发抖,牙齿打架,脸上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到第二天黎明,部队仍是在一片雄壮而悠扬的歌声中前进!

  十几日的行程,部队经过了湘北的石门、慈利、大庸、永顺、保靖及永绥等县城,前进了1000多里,已经迂回到了敌人的左侧后面,敌人伸出的那只“拳头”,已经变成了“脚板”,解放大军要向他的“腰”开刀了。

  部队进抵永绥县城时,守敌一个营吓跑了。他们在逃跑时烧毁了川湘交界的茶洞大桥。部队赶到河边,在当地群众帮助下搭了一座临时的浮桥。那里是三省交界的地方,老百姓叫做”三不管”,河东是湖南的永绥,河西是四川的秀山,西南是贵州的松桃。那里的苗族同胞同汉人一道帮助部队搭桥,送开水,打着小红旗欢迎,喊口号。……

  战士们通过浮桥,踏上河西的第一块石阶,都兴奋得叫了起来:“到了四川了!”

  在有“天府之国”之称的四川,战士们惊异地看到,拥挤在道旁的群众穿得褴褛不堪,有的甚至半裸着身体。房屋也是凋零破旧。有的已被敌人烧毁,残垣上还贴着征粮、催谷、抓壮丁的蒋军布告。

  当部队经过湘北进入四川时,果然不出所料,在川鄂交界防守的10余万蒋军开始手忙脚乱地溃退。敌人的尾巴成了脑袋,不要命地向西逃跑。二野、四野相互配合,抄敌人的后路,把敌人截成两段,在黔江地区一个合击,歼敌万余,残敌由宋希濂率领,在彭水城放了一把大火、统统退到了乌江以西。

  刘邓大军紧追不舍,他们要穿插到云贵地区,要闭锁西南大门,要“关起门来打狗”。

  追!历史真有趣。14年以前,是国军追共军,红军被迫走了25000里。今天是共军追国军了,共军要兜击90万!

  真是冤家路窄,又碰到乌江了。当年刘伯承作为红军先遣司令,在此强渡,几番搏斗,扣人心弦,终于杀开一条血路。当战士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只见碧绿的乌江,在悬崖峭壁下咆哮着。浪花打在两岸的石头上发出哗哗的声响,间或几只白鹭在河边飞翔,灰蓝色的山腰不时穿过缕缕白云,丝丝的细雨打在脸上怪痒痒的。

  慌慌张张退到乌江以西的敌人,正在从彭水到龚滩200余里的地带上,凭借乌江天险,布置新的防线。他们把沿河的船只统统拉到河西岸,有的索性打沉了,并隔河炮击,企图阻挡共军的前进。

  部队首长决定从这防线的薄弱点,最南端的龚滩突破乌江。

  龚滩素称乌江天险。位于乌江与坑盆江之间的交岔处。要想从东面进入市区,首先要渡过那宽约60公尺的坑盆江,然后才能沿着一条崎岖小道上达该地,再从那里滚过乌江。在部队到达以前,敌人一个营的兵力从彭水赶来了。连夜在乱石堆中构筑防御工事,居高临下地监视与封锁着渡口和路口。

  望着坑盆江滚滚流水的人丛中走出了六位战士,到营长跟前自告奋勇地说道:

  “首长!我们强渡长江时,参加了水手组,这次我们要在渡乌江时立功!”

  营长批准了他们的请求,他们立即脱下军服,跃身跳到深不可测的急流里。革命意志制服了汹涌澎湃的激流,为人民事业的高度热情战胜了11月寒冷刺骨的江水。在火力掩护下,他们终于胜利游到对岸,抢到敌人控制的两只渡船。部队乘着那两只渡船,一船一船地渡过了坑盆江,歼灭了防守龚滩的敌人。

  扼守乌江西岸的敌人,目睹其左翼被歼,害怕遭受同样的命运。向西逃跑了。部队迅速地渡过乌江,楔入敌人纵深。

  突破乌江防线以后,人民解放军有如山洪爆发,直泻奔流,一场排山倒海的追歼战展开了。

  部队每天以一百里,一百二三十里的行程追逐着。战士们忘记了什么是疲劳和饥饿,两条腿好像不受神经支配似地,机械地向前移动。干部战士的脑子里,只有—个念头:“追歼敌人,打到重庆。”边走边打,边赶边捉,神经之紧张,情绪之高昂,是历来进军时所罕见的。部队日日夜夜在公路上拥挤着,这个部队如果休息一下,或坐下来吃点干粮,另一支部队便马上插到前面去了,战士们常常开玩笑似地喊着:

  “同志们不要挤啊!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

  一位参加进军大西南的老红军将领曾经激动地回忆说:“追击的情景真叫人振奋。古话说,‘兵败如山倒’,我可是看到那个场面了。”

  丧魂失魄的敌人,摔掉了重武器,官不管兵,兵不管官,没命地向西逃跑。他们可能想到西边有蒋介石在重庆,情况总归要妙一点。跑呀!跑呀!大官带着太太坐汽车在前面跑,不大不小的官骑在马上跑,小官和当兵的在后面用腿跑,顺公路跑,钻山沟从小路跑,跑不动的把枪往地下一扔,大发脾气地说道。‘格老子不跑了。投了莫球了!’溃败的敌人,每到一地便烧杀抢掠,沿公路的城镇被洗劫一空,青年人甚至老头子都被抓走了。我们到达武隆县城时,全城除了山城上还有几间房子以外,其余只剩下一片瓦砾,没有烧透的屋顶还在冒着青烟。有两个披头散发的老太婆在那儿哭泣着,在废墟上来回寻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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