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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你要停止‘肃反’,说明你思想右倾。”

  关向应劝说道:“老夏,目前红军处于极为困难的时期,‘肃反’还是停下来吧!”

  贺龙说:“‘肃反’先停一个时期,以后有反革命可以再肃嘛!”

  夏曦不高兴了,大声说:“你们不用再说了。‘肃反’是中央的部署,也是我们现实的需要,一定要搞下去。大批‘改组派’在部队里,还有好吗?”

  会议不欢而散。

  贺龙一肚子火,晚上,他去找关向应。对他说:“夏曦这样霸道,怎么行?你来当书记,我们开个会选一下嘛,选出谁,谁当书记。”

  关向应马上变了睑。批评说:“老贺,你怎么能这样?这是无组织无纪律嘛!”

  贺龙无可奈何,有苦难言。他只得率领红三军去恢复苏区。1933年1月,占领了桑植县城。

  “湘西王”陈渠珍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给贺龙写了一封信,要求红三军不要打他驻在桑植一带的周文卿旅,作为交换,他可以把大庸等几个县让出来。

  贺龙拿着信去找夏曦、关向应。

  那知,夏曦大怒,说:“陈渠珍这是在玩手段,你也相信?”

  贺龙耐心地向他解释,说:“目前,红三军极度疲劳。弹药很少,又没有冬衣,草鞋都没得穿,粮食也十分困难,很难去和敌人作战,更没有取胜的把握。在这种情况厂,利用一下敌人的内部矛盾也是可以的。我们同陈渠珍暂时妥协一下,争取一个休整时期,有什么不好?”

  关向应也说:“老贺的意见,我看可行。”

  为了增强说服力,贺龙提议把宋盘铭、段德昌两个委员找来,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

  段德昌、宋盘铭赞成贺龙的意见,他们要求复海点头答应。

  夏曦对此十分恼怒,使出了他惯用的手法:扣大帽子。夏曦说:“我看,你们这是右倾,是革命不彻底的表现,我不能同意。”

  他动用“最后决定权”,强令段德自去进攻周燮卿,结果,是可以想到的:打不过人家。红军只好从桑植撤回鹤峰。可以争取到手的地盘,被夏曦葬送了。红三军又一次陷入了被动之中。

  谁也无法了解夏曦是一种什么心态。过了几天,1933年1月下旬,他突然召开中央分局扩大会议,除了坚持继续‘“肃反”外.又提出了要解散党、团组织,“创造新红军”的主张。这使与会请人感到愕然。他们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一致表示强烈反对。

  贺龙站起来说:“你要解散党,我不同意。我在旧军队时就想参加共产党,到南昌暴动以后才加入。我只晓得红军是党领导的,你怎么可以解散?”

  段德昌勃然大怒,说:“你把红军搞完了,苏区搞垮了,又要搞垮党,你是革命的功臣还是罪人?”

  宋盘铭也说:“我从小被送到莫斯科,在莫斯科加入党。解散党,我不能同意。”

  夏曦把脸一板,满脸阴沉,站起来就走。会议没有结果。

  党组织没有能解散,“肃反”却越搞越凶了。1933年3月,夏曦独自决定进行第三次大规模“肃反”,逮捕了湘鄂西省委委员、省军委主席团委员、红九师师长段德昌,并准备杀害他。

  段德昌,湖南南县人,1921年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1925年入党,黄埔军校毕业。北伐战争中,担任国民革命军第三十五军第一师政治部主任。1928年任湖北公安县委书记、鄂西特委委员,领导了公安暴动,与周逸群一起创立了红六军,是洪湖红色根据地和红军的创始人之一,在群众中有很高威望。逮捕段德昌,贺龙怎么能同意?

  他找到夏爆,质问说:“你为什么抓段德昌?”

  夏曦冷冷地说:“他是改组派!”

  贺龙追问:“你有什么根据?”

  夏曦说:“段德昌从前方带信来,要求带队伍回洪湖,这就是拖队逃跑叛变。”

  贺龙拍案而起,说:“你毫无道理。德昌写信来是向你提出建议。他要是真的拖队伍去洪湖,何必写信给你?又何必回军部来?”

  夏曦理屈,不予回答,只是大声喊:“一定要杀!”

  贺龙冲着夏曦大声说:“我坚决反对!德昌有大功,算什么改组派,绝对不能杀。”

  夏曦也拍了桌子:“我决定了!”

  他又动用了“最后决定权”,贺龙束手无策。他是个党员啊!他只能服从上级的决定,那怕是错的。这是组织原则呀!他恨自己无能为力,救不了段德昌,流下了眼泪。

  领导这次“肃反”的,是一个操有生杀大权的“肃反委员会”,但是,他们却把贺龙这位分局委员、红三军军长排除在外。短短三个月中,被“肃反委员会”当作“改组派”诬杀的有:湘鄂边特委委员、红九师参谋长王炳南,湘鄂西中央分局委员、红九师政委宋盘铭,红七师师长叶光吉,政治委员盛联均等一大批红军和地方的领导干部,还有许多团、营干部。不仅如此,夏曦还是不顾贺龙、关向应的强烈反对,在3月24日,个人决定解散了红三军中的党团组织。从此,红三军中就没有了共产党组织和政治机关。红三军中只剩下夏曦、贺龙、关向应三名党员了。

  眼看一大批从湘鄂边到湘鄂西共同战斗的战友,一个个被诬杀了,竟毫无办法,救不了他们,贺龙内心的痛苦是可想而知的。何况,这年5月,大姐贺英领导的游击队遭到敌人的袭击,大姐贺英、二姐贺戊妹英勇牺牲。他心如刀绞,恳求贺炳炎去收尸。他说:“你带点钱去,总还剩得有点骨头渣渣吧,收拾一下。”夏曦的.“肃反”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还有多少人要被诬杀,这样下去,革命的前途太危险了。一直跟随贺龙的谭友林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贺龙的情绪十分恶劣。他说:“全军都知道,那时,他鱼也很少钓,棋也很少下,跟周围同志开玩笑的朗朗笑声也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了。一天到晚,老是一股劲地抽烟。”

  谁能理解贺龙那时候的痛苦心情呢?

  1961年4月20日,贺龙在向编写红二方面军战史人员谈到红三军的历史时,有人问他,如果贺老总当时与夏曦斗争再尖锐一些,再坚决一些,段德昌那样的领导人是不是能不被杀害?贺龙回答说:

  “那时,我是个新党员,只懂得遵守党的纪律和服从组织决定。‘肃反’的中期和后期与夏曦确也有过多次尖锐的斗争,但最后总是认为按党的纪律只能服从他。起初,中央指示湘鄂西要进行‘肃反’,还批评湘鄂西中央分局、省委开展‘肃反’不力。当时,国民党强大,我们弱小,斗争残酷。中央说有反革命打进苏区和红军,我们也是相信的。后来,夏曦不停地一批又一批地杀人,其中有许多人都是从大革命时期就跟我的,怎么会是‘改组派’呢?我才怀疑,才和夏曦有了分歧,进行斗争。夏曦说,我是军阀出身,我不怕,是不是他说我是军阀,我就变成军阀?我心里有数。只是怕弄不懂党的政策,搞错了。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按中共中央规定,政治委员有最后决定权,中央代表、中央分局书记更有最后决定权,那怕所有人都反对,只要中央分局书记一个人赞成,也必须按书记的决定执行,这是非服从不可的。各师、团干部,我和夏曦,从来争不赢。对基层人员只好不征得他的同意,就下令释放,夏曦皱着眉头不吭声,人也就算放了。这类情况我干了许多次。保大的,保不下来,只好服从。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我向关向应政委建议,让他代替夏曦当中央分局书记,关向应严肃地批评了我。我那时政治水平不高,一些事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搞垮自己?心里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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