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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一天,穿花旗袍的女“交通”又来了。她着重地把一本《牡丹亭》又称《牡丹亭还魂记》放在徐向前手上说:“保存好,快看,三天内我要取走。”

  徐向前没读过《牡丹亭》,却知道是明代汤显祖的名著。说的是少女杜丽娘,被父母禁居深闺,梦中与一书生柳梦梅在牡丹亭畔相爱。她愁病忧郁死后,游魂找到柳生,令其掘坟而再生。后两人又相会人间,终成恩爱夫妻。这个还魂的爱情故事,连乡下人都听说书的说过。徐向前奇怪:党的地下工作人员,怎么送来这么本书?他翻开书皮,第一页却是张白皮,再翻一页,一行行一段段文字,跃入眼底。哪里是《牡丹亭》啊?这是一部伪装在《牡丹亭》书皮里的中共第六次代表大会文件!

  徐向前翻阅着。在《政治决议案》、《土地问题决议案》、《苏维埃政权组织问题决议案》、《共青团工作决议案》等文件中,讲到中国与世界革命、现时形势与党的总路线、机会主义与盲动主义的危险、反对帝国主义、军事问题与士兵运动……使徐向前大开眼界。他反复读着有关当前形势估计、反对机会主义和南昌起义、秋收起义、广州起义和“八七”会议那些段落。

  “……中国革命现在阶段的性质是资产阶级性的民权主义革命”“现在,第一个革命浪潮已经因为历次失败而过去了,而新的浪潮还没有来到,反革命的势力还超过工农,党的总路线是争取群众。”“……最主要的危险倾向就是盲动主义和命令主义,他们都是使党脱离群众的。”因为徐向前亲身参加过广州起义,特别细细读着这样一些话:“广州起义的意义是非常伟大的。大会特别号召各级党部,要详细研究广州无产阶级英勇斗争的丰富的经验。”……

  一段段文字,一句句话,远远比杜丽娘还魂的故事更能使革命者动心。徐向前在《历史的回顾》中写道:“‘六大’的决议,写得很好,读起来很解渴。关于中国革命的性质和民主革命的十大纲领,关于当时革命处于低潮的论断,关于既要反对右倾投降主义又要反对‘左’倾盲动主义的问题,关于建立工农红军和发展根据地的任务,等等,都在我的脑子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爱读书、爱思考的徐向前,捧着那本假《牡丹亭》,反复读,认真想。他静心地思考了许多问题。特别是联系到大革命失败后,自己的亲身经历和见闻,使他进一步认识到,无产阶级的军事斗争,离不开正确政治路线和策略的指导,否则将一事无成。

  广州起义和东江游击战,是徐向前领导革命武装斗争的开端,也是他从事游击战的第一个舞台。正是从挫折和失败中,他得到了教训。在《历史的回顾》中他写道:

  第一,在对形势估计上,只看到海陆丰地区的局部“高潮”,而忽略了全国革命处于低潮的总特点,那个时候动不动就讲“高潮”、“进攻”,说什么敌人“溃不成军”、“临死还要踢破三床草席”,盲目性很大。因而对于军阀势力的联合进攻及斗争的艰巨性、长期性缺乏应有的准备。敌人的“进剿”来临,步步被动,束手无策。

  第二,在革命道路问题上,仍是夺取城市为中心的思想作祟,未树立农村包围城市的思想。所谓“反对上山主义”,反对去粤赣边界坚持游击战争,更是证明。

  第三,在军队建设上,没有正确解决主力红军与地方武装的关系。搞根据地,搞游击战,一定要有核心力量。核心就是主力部队,只有不断加强主力部队的建设,使之与地方武装和人民群众的斗争有机结合,才能战胜敌人发展根据地。而特委的方针却与此相反,失败的命运当然是不可避免的。

  第四,在游击战的战术上,不懂得避强击弱,有进有退,有游有击,而是硬碰硬,搞拼命主义。“以卵击石”,焉有成功之理!

  〖13.从上海亭子间走进大别山。红军打了胜仗,众人才晓得一个能人来了,他就是徐向前〗

  雄伟多姿的大别山,像条巨龙横卧在湖北、安徽省界上。

  这是一座革命的山。要说井冈山是中央红军的诞生地,大别山则是红四方面军的摇篮。从1927年“黄麻起义”开始,这里就有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工农革命军。党中央十分重视开拓发展这块革命根据地。从大革命失败后,就把一批批将才派进大别山。除了党政领导人张国焘、沈泽民等人,军事指挥员有:

  徐向前、曾中生、陈昌浩、许继慎、旷继勋、陈赓、倪志亮等等。

  徐向前算得上最早走进大别山区的一个。经过是这样的:

  1929年3月,徐向前从九龙转入上海后,和桂步蟾、王和峰、周棺仁等六个人,住在黄浦江边的泰安客栈。客栈的老板娘,一眼就认出徐向前。五年前,徐向前考黄埔军校时住过这里,两年前,从武汉来上海在这里落过脚。他隐隐地意识到这泰安栈似乎与地下党有关系。老板娘30来岁,打扮得挺俏,一脸上海女人的精明和温柔相,普通话倒也流利。她见徐向前这位“回头客”,笑得更甜,点烟倒茶。她从不问客人从哪里来到上海做什么。只是说说上海的气候,讲讲黄浦江的大潮。

  徐向前奉命来上海,找党中央。他知道彭湃、袁裕正在上海,却没处打听。事实上,纪律规定,不准打听任何一个熟人,除了领导上提起某某人,才可以问几句。他不知道,党中央会安排他做什么。

  过了三天,一位女“交通”带路,他们又转移进法租界金神父路,一个亭子间。三层楼顶,一个小阁楼,只有一个小窗户。

  自己烧饭做菜,不得外出。这安排,使徐向前感到在泰安客栈可能暴露了目标,只有进了租界地,才比较保险。外边是印度人当巡警,国民党军警、特务不得随意闯入租界地。在这“保险”地徐向前住了几天,一块从东江来的王和峰等四位同志被分配去了湘鄂西地区,他和桂步蟾每天坐等分配工作。小小亭子间闷热难熬,大小便都得坐马桶,对从战场上滚爬过来的军人,这种生活像在监狱一样难受。其他同志从早到晚走棋子,徐向前只顾看书、看报。他很希望“交通”像在九龙那样,送一本《牡丹亭》来,可是白色恐怖的上海,党的地下工作一个字都不给传。

  一天吃过早饭,一位穿长衫、着布鞋、中等个头的人由“交通”引进来。说话掩不住广东口音,额头和长相都使人猜出,是广东人。他是中央军委书记杨殷。见面之前,他已经知道了徐向前的情况与经历。

  “你们最后在海丰那边好苦呀!”杨殷开口就提广东,“广州暴动,你在工人赤卫队,我也在那边,不认识呀!”

  “我在第六联队,”徐向前说,“作战时不在一个方向。”

  “你是黄埔几期?”杨殷问。

  “第一期。”

  于是他们说起黄埔军校的一些事。杨殷是1922年加入共产党的,一直在广州从事工人运动,是中共广东省委委员,著名的省港大罢工,他是领导人之一。在中共第六次代表大会上被选为中央委员、政治局候补委员。他在党中央主要负责军事方面的工作,一些著名的军事干部的履历,都写在他心里。虽然和徐向前没见过面,却也知道这是位军事人才。他问徐向前,知不知道六大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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