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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我是知道徐元帅,他在三坑这凹凹打过游击,他是了不起的武人。是红军参谋长,参谋长大呀……”

  “你怎么知道徐向前参谋长的?”笔者提问。

  老人笑了:“是这些年才听说的呀……”

  在红四师转战普宁山区、徐向前进三坑养伤的那些日子,正是东江革命斗争开始走下坡路。年轻的红军,像刚学步的孩子,摇摇摆摆只会往前走,却不懂碰到墙上要头破血流,不懂人生的路怎么走。东江特委领导人,同样不成熟。正如徐向前在《历史的回顾》中说:“彭湃也有弱点,主观、急躁,有时‘左’一些。这同革命初期经验不足有很大关系。”

  徐向前还回忆说:他们转战进三坑一带,东江特委提出了“反对上山主义”的口号。要把部队拉出山与敌人死战。徐向前和叶镛等人,虽然政治同样幼稚,可是他们是多年的军事干部,深深懂得战场上死打硬拼,是军旅大忌。

  三坑隐蔽、安静的环境,使徐向前伤口恢复很快。4月,山区春暖花开,他每天都在村边散步,锻炼自己的腿脚,准备再战。又常常望着望天峰深思:今后再这样东奔西走,四处攻城夺镇,会有什么结果呢?部队只有伤亡没有补充,伤一个少一个,前景又是什么呢?……

  不爱闲扯,爱独自思索,这是徐向前的品格。他认定:弱小的红军,不应攻城夺镇,不能死打硬拼,要想办法保存自己。只有保存自己,才能战胜敌人。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红四师师长、党代表,他们同意。但是,他们都说今后怎么办,要服从东江特委的决定。

  4月中,东江特委在大南山一个村庄,召开了红二师、红四师领导出席的联席会议。彭湃、董朗、叶镛、徐向前、袁国平、颜昌颐等参加了会。会议的气氛开始平静、友好,虽然当前处境不妙,大家仍谈笑。特别是彭湃,仍是那么乐观。全国反共浪潮似云涌,敌人大军云集,东江眼看危机,特委的几位领导人好像仍处在“世外桃园”之中。一个个高谈“反攻”,高谈“迎接革命高潮”。徐向前忍不住了,他认为“反攻”是闭着眼睛说瞎话,自欺欺人。海丰丢了,陆丰丢了,惠来打下站不住脚,反攻到哪去?眼下红军力量不足千人,再“反攻”下去,就要垮掉!

  “反对不是时机,”徐向前口吻平静地说,“我们最好打到粤赣边去,那边……”

  “向北,民团多,打不过去!”有人马上反对说。

  “向北逃跑,怎么对得住东江乡亲!”有人慷慨陈词,“我们要战斗,要打回海丰,要收复一切失去的县城……”

  会场,像一块石头投入水里,接着乒乒乓乓,许多石块飞下。气氛变了,人们的脸色变了。为了不引起更大的争论。徐向前不言语了,一支烟接一支烟抽。师长、党代表都闷着。他们生病,身体虚弱,又当着东江地区党政军最高权威,不好多说什么。

  会议不欢而散,既没充分各抒己见,也没有激烈争论,结论是一个:进攻!这是彭湃最后作出的决定。徐向前等“外乡佬”不了解情况,不便再坚持意见,只好按特委的决定办。

  又过了几天,部队正准备行动,夜晚,突然来人向红四师师部报告说,彭湃自己带着几个人,冲下山去了!

  “去哪里了?”叶镛着急地问。

  “带多少人?”党代表袁裕问。

  “不知道,”来人说,“他是生气走的,是……”

  事情很明显,部队行动迟缓,彭湃火了。徐向前心想,山外到处是敌人大部队,几个人冲下去,不是往虎口里钻吗!他没多说话,扎好腰带,挎上手枪,紧紧腿部伤口上的绑带,向师长、党代表说了一句:“我带部队下去接应,保护他们……”

  第二天,天蒙蒙亮,徐向前跟随彭湃,边走边说,走向山村的驻地。大家一夜没睡,见彭湃和徐向前安全回来了,这才放下心来。没有笑声,也没有埋怨。

  傍晚,大部队离开山村,摸黑向西,向海丰方向疾驰。还是要进攻,进攻!

  “敌人的围攻一天天紧迫,我们的处境一天天困难。”徐向前在《历史的回顾》中写着,“部队有耗无补,越打越少。红二师、四师各剩五、六百人,另外有个朝阳独立团几十人枪,就那么点力量。那时地方党不晓得建设和加强主力红军。地方主义、宗派思想比较严重。外来的红军是一摊,本乡本土的地方武装是一摊,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我军打一个少一个,没有补充来源。人牺牲后,枪就被拿到地方上去武装赤卫队。红军越打越少,越打越弱,地方武装当然也发展不起来。”

  东江特委的一些领导人,先后奉命转移出去:红军中的一些预导干部,也纷纷被调离,有些人要养伤、养病,先后离去。

  徐向前和一直处在病中的师长叶镛,坚持游击战,战斗在敌人的四面“围剿”中。徐向前后来总说:东江,是他学习游击战争的第一个学校。

  〖12.死里求生,苦战在莲花山。到九龙喜读真假《牡丹亭》。他苦苦思索、思索……〗

  跨进1928年5月,东江地区从早到黑,阴雨连绵。莲花山里分散着红四师部队。徐向前带领二百多人,游击在热水冈一带;党代表袁裕带一部分人,留在普宁县三坑一带,跟彭湃一路游击。师长叶镛病得厉害,发疟疾每天一场,没有医药治,发展到天天发冷发热,身体虚弱得不能走步,带着两个警卫员,在白木杨山村隐蔽。

  自从4月东江特委决定“反攻”海丰城,因里应外合不得力,城里地下党在白军中接应的只有八个士兵,红军突进城后,不得不退出,转移进山。从此,红四师的处境一天天更加艰难。山外村庄被敌人占领,要道被封锁。退进深山,房屋没有,只得在山里搭草棚;粮断了,只好挖野菜充饥。山芋、野果、黄狗头(中草药)也成了食物。下雨天,战士找个地方躲雨,徐向前打着把雨伞,这里走走,那里看看,关心战士的吃穿。他裤子湿了没得换的,就穿在身上晒,让身体渐渐暖干。笔者1982年访问过一位七十多岁的女红军,她是彭镜秋,曾在东江红四师负责管军需工作。彭镜秋说,当时她看见徐向前没有换洗的裤子,就向女友动员,要大家献出一条多余的裤子。裤子找到了一条,可是徐向前身材高大,又是女人的衣服,他怎么能穿呢?

  彭镜秋没有办法,找来一块黑布,向徐向前说:“就拿这块布,给你做条裤子吧!”

  徐向前摇摇手说:“不用,不用了,你看看哪个同志没有穿的,给他做吧。”

  彭镜秋说:“你是指挥,连条替换的裤子都没有,这怎么行?”

  徐向前笑笑说:“大家都一样,你没看见,老百姓家十几岁的娃娃还光着屁股呀!”

  当时,红四师还有六七名女同志。原先从广州一路来随行的女兵二十多人,这半年病的病倒,伤的伤了,还有的吃不了苦自动脱离了队伍。剩下这六七名女同志,有的也奄奄一息活着。徐向前和干部们多次劝说,要她们下山去找个村庄隐蔽下来,或者远离东江回广州去。她们总不愿意。有的还那么天真,等着“反攻”广州,等着“迎接革命高潮”。彭镜秋说要给徐参谋长缝条裤子,女友们你穿针,她引线,很快把一块黑布变成了裤子。她们边做针线,还边唱山歌:

  日头出来对面山,欢送阿郎去打战,打了胜仗阿郎返,睚爱手枪和炸弹。

  这首歌,说是彭湃依据客家姑娘唱的山歌改编成的。原歌词是:日头出来对面山,打扮阿郎去过番(去南洋),十七十八阿郎返,玉石手铜金耳环”。彭湃一改,情歌增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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