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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江南一燕(5)


  以梁启超、梁漱溟为代表的东方文化派,所提倡的东方文化优越论,是中国地主资产阶级用来反对学习西方的革命文化,反对中国的革命派,特别是抵制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传播的思想工具,曾经受到李大钊的批判。1923年3月,瞿秋白写《东方文化和世界革命》一文,进一步批判东方文化派的封建主义哲学。“所谓东方文化,第一种元素,是宗法社会之‘自然经济’”;“第二种因素,是畸型的封建制度之政治形式”,中国的“军阀制度,由先得政治地位进而行经济侵略,剥削商民,压迫劳动者,不但简直和封建诸侯相似,而且出封建诸侯更可怕”。各地军阀的征调劳役,残杀奸淫,拘禁铐掠,与封建诸侯对待农奴手段相比,有过之无不及。这些“岂非中国社会逆流退向封建制度的铁证!中国‘东方文化派’的学者所要保存的,是否此等肮脏东西,人间地狱?”“第三种元素,是殖民地式的国际地位”,帝国主义列强的侵略,使中国“日陷于绝对臣服的地位”,对于中国资本主义,“总观起来,他决不能容中国民族资产阶级充分的发展”,“所助的‘国内的’资产阶级,亦正是依赖外国资本为生的资产阶级”。帝国主义对中国人民同样采取公开的野蛮政策。

  ①②③《新青年》季刊第1期,1923年6月15日。
  ④⑤⑥《新青年》季刊第1期,1923年6月15日。


  “1922年,上海金银业工人罢工,外国老爷竟放出猎狗来噬啮工人,此等现象只有‘东方’殖民地上可以发现,自古以来无论天灾战祸弄得人烟断绝,禽兽横行,也只有乌鸦啄白骨,野狗啃死人的惨状,决比不上故意纵犬吞噬将活人当狐兔一般看待的新奇,真可算是东方文化的特色!”瞿秋白辩证地历史地论证了东西方文化由发展走向衰落的过程,指出:“所谓东方文化的‘恶性’决非绝对的,宗法社会的伦理也曾一度为社会中维持生产秩序之用。但是他现在已不能适应经济的发达,所以是东方民族之社会进步的障碍。西方之资产阶级文化,何尝不是当时社会的大动力。但是他既成资产阶级的独裁制,为人类文化进步之巨魔,所以也成了苟延残喘的废物。”世界未来的新的文化,究竟向哪里去?瞿秋白明确指出:“帝国主义沟通了全世界的经济脉络,把这所谓东方西方两文化融铸为一;然亦就此而发生全人类的文化,——世界无产阶级得联合殖民地之受压迫的各民族,以同进于世界革命,——此种趋势,此种新革命文化的先驱,正就是杀帝国主义的刽子手”。“等到私有制绝对废除,阶级消灭时,科学愈发明,则体力劳苦的工作愈可减少,全社会的福利愈可增进;物质文明愈发达,经济生活愈集中,则精神文明愈舒畅,文化生活愈自由,为‘求生’的时间愈少,则为‘求乐’的时间亦愈多了。那时,才有真正的道德可言,不但各民族的文化自由发展,而且各个人的个性亦可以自由发展呢。”

  为了达到这个光明的境地,必须进行革命,“颠覆宗法社会,封建制度,世界的资本主义,以完成世界革命的伟业。如此,方是行向新文化的道路。”

  ①《新青年》季刊第1期,1923年6月15日。
  ②③④⑤《新青年》季刊第1期,1923年6月15日。


  同年11月8日,瞿秋白写《现代文明的问题与社会主义》,进一步批判东方文化派。文章开头即指出:“礼教之邦的中国遇着西方的物质文明便彻底的动摇,万里长城早已失去威权,闭关自守也就不可能了……然而中国的士大夫却始终不服这口气,还尽着哴东方的精神文明,要想和西方的物质文明相对抗。这一问题在中国思想史上显然有极大的价值。”人类有工具而营共同生活,是文明的开始;因有文明而阶级分化,于是共同生活不得和谐,似乎是文明的末日。可是,实际上,文明并无末日,被统治阶级以文明为武器而创造新的文明,而加速统治阶级末日的到来。可见,文明本身始终是人类所必需,只有垂死的统治阶级,才觉得文明的进步可怕,可以危及其统治,才高呼“向后转”,还要自命为精神文明。中国的老子,西方的基督,卢梭和托尔斯泰,都是“向后转”派的代表者。老子说: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民多利器,国家滋昏;人多技巧,奇物滋起。”基督也说:“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你们都用不着关心,用不着问;不要想那明天。”卢梭则认为,随着科学艺术的进步心灵将日益堕落,只有无知无识的乐园,才是永久的贤德所生之地。托尔斯泰根据贵族式的思想,要抛弃技术文明,回到草昧时代去。因为他所认识的快感,仅仅是农村里的宗法社会;他所认识的劳动动机,仅仅是农奴背上的鞭策。然而,不论是托尔斯泰主义中的农村,还是章士钊的“农村立国论”里的农村,至少要用锄和犁,那便是物质的技术文明。即使承认“无为”的世界是幸福的乐园,也无法在现实生活里寻到恢复它的方法。物质文明仍旧在可能的范围里进步。譬如清朝广东进贡的方法,比那“一骑红尘妃子笑”的唐明皇采荔枝的方法就聪明得多了。瞿秋白指出,历史上的中国,当农民举行暴动,大杀贪官污吏时,口号叫“‘四海之内皆狗彘也’!精神文明未必十分高尚;到那时一切无为、清净、礼教或‘宋学’都已失去威权。这样看来,物质文明始终统辖着精神文明”。瞿秋白用辛辣的笔,戳穿了那些高唱“精神文明”的伪君子们:“现代的中国里,‘最高尚有道德知识的精神文明派’自己日常的行为,刚刚与口头的议论相反,时时刻刻在那里促进他们所反对的物质文明之发展:如买火车票,点电灯,用自来水,穿洋布等……反对最激烈的人自己尚且如此!新宋学当然未产而先‘流’了”。东方文化派所要反对的是马克思主义关于科学社会主义的学说,“殊不知道社会主义的科学正是彻底的以因果律应用之于社会现象,或所谓‘精神文明’的。”人们掌握了事物的客观发展规律,就能够认识和改造客观世界,创造全新的文明世界。结论是:

  社会主义的文明是热烈的斗争和光明的劳动所能得到的;人类什么时候能从必然世界跃入自由世界,——

  那时科学的技术文明便能进于艺术的技术文明。

  那不但是自由的世界,而且还是正义的世界;不但是正义的世界,而且还是真美的世界!

  ①《东方杂志》第21卷第1号,1924年1月10日。
  ②③④⑤《东方杂志》第21卷第1号,1924年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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