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名人传记 > 蒋经国与章亚若之恋 | 上页 下页
八二


  她终于走出了黑,进到了白的苍茫。不再冷,不是洁白的雪地,而是缥缈的白云,云归白云,这方是归家。白得单调却白得纯洁。生是缤纷多彩的。美好温馨是色彩,罪恶腌躜也是色彩。隔阂、猜忌、仇恨、陷害、杀戮,无不蒙上伪装的色彩。她只需要这单一的白色。

  白云深处,才是孟婆茶铺。茶铺旁有古老破败的木桥,可是奈何桥?桥下有微波不兴却也川流不息的河水,那可是人类恩怨难抛眼泪汇聚的渊河?

  河、河边埠头,人类有很多很多的故事,就是在河边埠头开始或结束的呵。

  岁月就是流水,人生就是漂泊。

  她的故事——云与风的故事,不也是起始于一条古老的名叫赣江的埠头吗?那时,风与云相逢却不相识。中间有很多很多的情节,因是溯源而上,所以才一波三折吗?章江贡水夹着的古城,古城名叫赣州,她的故事的高潮便镌刻在古城的水声中。在章江别离时,风说:“在我们的一生中,忠实相依不分离”,可却只有孤单的她早早上了独木桥!

  “我死了/我死了/总会有一个人把我埋葬起来/可是谁也不会晓得我的坟墓在哪里/到了明年春天/有只黄莺飞到我的坟上来/唱美丽的歌给我听/但是唱完了/它又要飞走的……”

  沙哑的歌喉从遥远处随风而来,他在为她送别?因为这首歌,她破译了生与死的密码,才屈从于命中注定的孽缘吗?是她,而不是他勉强她,主动地跨进了爱之狱。她不怨谁。她丝毫不悔。她第一次听他唱这首歌,就为那伤感的歌声中蕴含的神秘荒凉的未来而感动得哭泣。

  红晕从她的脸上褪去,她幻化成汉白玉的雕塑。

  “快!你快上街去买袋冰块!”白衣人权威地对着桂昌宗喊着。

  桂昌宗木然又敏捷地奔出了病房,奔出了医院,奔上了桂林的街市!他忽然像在拼命捞一根救命的稻草,他相信,冰块能拯救这个热血女子,这个幸乎不幸的绝代佳人!

  他终于买着了冰块,他大汗淋漓奔回病房,却见黑压压的全是白衣人!木然中有种奇异的感觉:各宗各姓各地各方之人着孝帽孝衣,在为这个神秘的异乡女子“送终”?

  院长也在其中,见着他,交给他一张病危通知单,他一阵目眩,却牢牢记住了三个字:“血中毒”。他茫然举着冰袋和病危通知单,一个字也说不出。

  几分钟后,院长对昌宗说:急救无效,人已逝去。一位医生用职业性的口吻说:尸体要运往太平间。

  尸体?桂昌宗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一个活生生的人眨眼就变成一具尸体?!

  桂昌德正在医院后院,篱笆上老藤与青黄相间的藤叶混杂,篱外的田野也点缀着收获的黄色,有风有太阳,可太阳光呈懒疏的黄白色,眯眼看太阳,才有种微醉的酡红,太阳像是不经意地俯视着芸芸众生。

  在城的喧哗与乡的幽静间,有悠远而浑厚的钟声沉沉响起,数数,十一下;又似有低吟浅唱飘忽而至: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是何处教堂的钟声?是哪位情种的吟哦?后院静悄悄。在篱笆与砖墙的交接处,有一间低矮神秘的小屋——她猛然意识到,这是医院停尸的太平间!

  汗毛孔乍起,她心惊肉跳,欲匆匆离去,却见两位白衣人抬着担架而至,担架上白布覆盖,却见一只尖削似葱的白玉般的手垂立在外!

  她听见晴天滚过霹雳!她看见了她的哥哥跟在其后。呵,亚若去了?!

  章亚若死了。死得仓促,死得凄美。

  她的猝死,犹如正灿烂怒放的鲜花,突然间被罪恶地掐断于烈日的原野上。

  桂昌德的心碎了。

  飒飒飒……嚓嚓嚓……

  秋风秋阳将这方密布芦苇杂草的岩石山变幻为流泻乐感和动态的图画。

  岩石是青灰色的,芦苇丝茅杂草是草黄色的,夜间石山叶上都凝集了露水,天亮时便生出缕缕白雾;太阳出来了,风变得柔情了,芦苇丝茅微微颤动,那叶尖上便从草黄中沁出胭红,整个山岗就流动着脉脉的娇柔和淡淡的悲凉。

  几十个着警服的青年悄悄地开进了这荒凉静谧的岩岗,随即,抡起砍刀,挥动锄锹,将芦苇笆茅除去,拓出一片圆圆的空阔之地,没有谁笑闹,甚至话语都没有,不像普通的劳作,倒像进行一次秘密军训。

  正午,他们悄悄离去。有砍柴的山民不远不近地探头探脑,可也决无闲情逗留。

  却有个精干的男子,走进了岩岗的空阔地,默立片刻,即手搭凉棚,将远远近近的四野环顾。

  上有凤首,昂然向天;左右山脉舒展如翼,恰似凤凰展翅;后方山峦逶迤多姿,犹如缤纷凤尾;而此处,不偏不倚是凤首正下方凤腹部分!抬眼前方,开阔明朗;更远处群山连绵,似组成一幅百鸟朝凤之图。男子便情不自禁仰天长啸:此处风水可谓绝佳!想这神秘女子神秘的死眼下又将神秘的葬!想来人间无情天却有情啊。

  这男子是广西省警察训练所的教务主任苏乐民。这训练所为培养警界人才而设,每期收一、两百人;训期半年,训练所就设在凤山斜对过的白面山中,所长由广西民政厅厅长邱昌渭兼任。那支砍伐杂草队当然便是训练所的学员了。

  就在清晨,苏乐民接到邱厅长的电话,召他速来有要事相托。

  苏乐民自是立马赶到省府民政厅,邱昌渭神色极其严峻:“对你,也就实话相告了。江西赣南蒋经国专员的夫人,在省立医院逝世了,你,负责料理后事吧。”

  苏乐民不由一怔:蒋经国乃当今蒋介石委员长的太子,众所周知,他的夫人是俄国女子,怎么逝世在省立桂林医院?又怎么要他这个小人物负责料理后事?

  但他不是一个多言的人,也不敢贸然盘诘,邱昌渭也不作解释,并交给他四百元钱,嘱买棺木、衣服等所需用品,并交待火速入殓后,乘省府汽车运到白面山附近的凤山安葬;

  最后,邱昌渭轻声叮咛:“一切都要严守秘密。”

  苏乐民压抑不住震惊、猜疑和好奇,立即赶往省立医院,阴森森的太平间里停放一具遗体,白布覆盖全身,他不禁放慢子脚步,有种难言的恐惧和虔诚交融着,终于他静静地揭开了白布的一角,啊,一个年轻的清秀的中国女子!圆脸如雪一般洁白,不,比没有玷污的雪原还要清冷和凄美,她死了吗?她已化成了一座汉白玉雕像,白得无瑕、白得悲凉、白得令人心碎!

  一种深切的同情和遗憾浸透了他的身心,他默默地立着:这个长相与电影明星胡蝶相似的年轻女子,她与蒋经国曾有过真情还是假意的浪漫史呢?她的结局怎会是如此伤心却又不能语的猝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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