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名人传记 > 蒋经国与章亚若之恋 | 上页 下页
七三


  半晌,大毛小毛醒了,乌溜溜的眼睛倒蛮懂事地望着他,他不由得怜爱不已,又亲又哄,不知是他的胡髭扎疼了他们呢,还是尿布湿了不舒服,大毛小毛哇哇哭了起来,亚若和亚梅这才急急地走了进来,姊妹俩忙着给两个小玩意洗脸抹澡换尿布,絮絮叨叨地与大毛小毛哦哦对话,倒把个蒋经国晾在一边。

  待亚梅知趣地抱着大毛到厅堂里喂奶粉,亚若解开衣襟给小毛喂奶时,亚若仍只字不提刚才的来客,似乎汤姆从未出现!蒋经国按捺不住,略略不快地问道:“汤姆是谁?我怎么不知道这位先生?”

  “哦,是我才请不久的英语老师,每周逢单来上两小时课。今天你来啦,我只好向他请假嘛。”她并不抬头,目光温和地落在小毛脸上。

  “家庭教师?”蒋经国不禁愕然不解,望着贪婪吸吮乳汁的儿子,噗哧笑了:“给大毛小毛请的?太早了点吧,你呀,望子成龙心切得很罗。”

  “哦,不,”她这才抬眼看他,“是教我的。”

  “教你?”

  “是的,我想把丢了多年的英语捡起来。”

  “嗐,你还嫌不够忙呀?大毛小毛已忙得你够呛,你又喜欢什么都自己动手干,你看你瘦了许多呢。听我的话,好好调养,学英语的事,以后再说吧。”蒋经国满心的痛惜,却也掩饰不住烦躁的不解。

  “我,是要把一切告诉你的。”她轻轻地给小毛调换一个奶头,“等小毛吃饱,我们再谈谈,好吗?”

  平静温柔的语调中却分明透出胸有成竹的决断,他还能说什么呢?漫无目的随手翻翻枕边床头柜上的书报——老天,全是高级英语!莫非她……?!

  她奶好孩子,将小毛抱到厅堂交亚梅照料,就又回到卧室,掩上门,与蒋经国面对面坐定,一时竟相对无语!

  对等谈判?他不喜欢这样的架势。

  开诚布公袒露胸臆,她决心要这样做。

  “不是一日两日,也不是一月两月,从我认识了你,爱上了你,怀上了我们的孩子,到我们的孩子降生,我一直想这样面对面,将我心中的话全倾诉出来,好吗?”她轻声请求着,那眼神却已超越过他,不管他愿不愿听,她都要倾诉,向这间小屋向广阔的天地倾诉。

  “我一直痛苦着矛盾着,我不顾一切地爱了,我不悔,但我清醒地知道,我在又一次铸成不是错的大错!”

  “亚若,别说了。”他拍拍她的手背,只有宝贵的大半天相处,何必说不愉快的话题呢。

  “别打断我,求求你让我说完。”他这才发现,在粉红桃红大红的氛围中,她清秀的脸庞竟如雪一般白!“当我一次成为这对孩儿的母亲时,我的幸福和我的痛苦一样大一样深,我不想也不能再麻木地得过且过,我爱他们!,我再不想让他们的心灵从小就受到扭曲和伤害!他们应该健康地正常地成长呵!他们不能有一个没有自尊没有自强的母亲!哦哦,让我说完吧,请原谅,请你原谅……我……我不想也不能当你的外室!”

  雪一般白、雪一般冷傲的脸色,颤栗的声音如同雪地上呜咽而过的悲风,然而,决不是害怕,她终于庄严地明白无误地说出了她的心声。

  他的脸却涨得血红,周身的血液仿佛全涌到了脸上,眼充血颊充血鼻翼旁的麻坑也充血,可是他只觉得虚弱。是的,从一开始她就不隐蔽她的自立自强的女性意识,可从未像此刻这般决断,这般咄咄逼人!

  “容我……容我……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他的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感到羞恼!

  妥善的办法?他作了多少次许诺,赤珠岭雷声隆隆的冬夜,郁孤台下小巷深处的雨夜,通天岩佛像前的誓言,张万顺饭馆饯行晚宴上的预告!“不久的将来,我们会邀请大家再参加我们的团圆大宴!”就是在这间小屋中,他不是每每对着她的温情和泪水,作过一次又一次模糊又清晰的许诺吗?

  然而,他的许诺是张过期作废了的支票,是支失效了的麻醉剂!

  “哦,原谅我……我不想也不能再等待。”

  “你?唉,那你说……怎么办?”

  “我想,尽快地带着两个孩儿,离开这里。”

  “上哪儿?!哪儿不是一样?!”他急了,适才似不经意的“铺垫”——英语教师英语书籍,他已清楚答案,但仍心惊肉跳,焦躁不安,“莫名其妙!”他火了。

  她血液中的抗争之火却被他的言语口气点燃了!果真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激动了:“这样长期蛰居下去,不要说投身抗战是空话,就是做一个正常的母亲,怕也是奢望吧?经国,你就把后一种权利还给我吧,;让我带着他们走得远远的,让我们出国吧!”

  “出国!”他的心仍被狠狠地扎了一刀,“为什么要出国?!中国之大,难道会容不下你和我的一对儿子?!你怎么会生出这种怪念头?莫名其妙呵。我知道你很委屈,我关心你不够,唉,家事国事天下事,家事总得让位国事天下事呵,相信我,今后我会争取一切机会,总会有个妥善的——”

  他戛然而止!真是活见鬼,怎么说来说去,又是这句早已没滋味的话呢?难道他在骗她?在乞求她?不!他自信是一个刚强的男人,一个有真情实感、敢于负责任的男人!可是为什么这般力不从心,身不由己?无论是仕途事业,还是感情生活!他知道,她决不是心血来潮使女人的小性子,也决不是虚张声势要挟他,只要他同意,她会无条件一走了之!她会隐名埋姓带着儿子们飘洋过海,在唐人街或别的什么街的一隅住下,起早摸黑茹苦含辛地打工挣钱,做家庭教师也洗盘子,待到双鬓染白皱纹爬上额头时,她的一双儿子终于进了哈佛大学深造!哦哦,他不敢再想象下去!也不能容忍这种想象!他的儿子怎能单单成为她的儿子?那他还算什么男人?还算什么父亲?他痛苦地双手捧住额头,长叹一声。

  亚若的心颤栗了。她太了解这个男人,因而也太同情他!或许伟大的确是与距离成正比的,愈走进他的内心,愈清晰他生不逢时,受左右挟持,矛盾复杂,并不能掌握自身命运的悲剧人生!他讴歌正气崇尚勤奋胸怀人道主义,但往往被人掣肘改其初衷甚至走向另一个极端呢?他的出身,是他进取的护身符,也是他无法摆脱的桎梏吧?既然这样,她又何必苛求他为情九死不悔呢?于是她挨近他,轻轻捏住他的手腕:“经国,我一点也不怪你,真的。”

  他顺势放下双手,落在她的肩上:“亚若,不要凭一时冲动,还是从长计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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