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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春歌心地善良。她建一哥发病后,开始一直是她和我为建一东奔西跑,建一在天坛医院住院时,离家近,她一天要跑两三次来回爬四楼去看护或送食物。建一不能开汽车了,要送给她,她说:“卖了,给哥治病吧!”建一转院到海淀区玉泉路部队医院后,她几乎隔一天就去看望护理,主动为建一刮胡子,协助护理扶建一出恭等。建一哥感动了,但他说话功能已不行了,以手势从护理他的阿姨手中要了一百元,当护理人员不在病房时,塞给春歌,春歌不要,她哥哥硬要给她,她也就收下,领了他的心意。第二天护理人员替建一换衣服时,追问建一那一百元哪里去了?建一笑而不答,春歌怕两个护理互相猜忌,说是哥哥给了她。建一病危期的最后几天,她没有离开他哥。

  小春歌长成大人了,可在我眼中还是我的小宝贝。圆圆的脸,小翘鼻子,浓黑的两道弯眉,一双清澈诚挚的不大不小的眼睛,27岁了,还像个中学生,可能是那张娃娃脸闹的,1996年她21岁时随其父去东南亚旅游,澳门赌场的门卫说她不够年龄,不许她进去参观,看了护照上的出世年月才放她进去。

  女儿只顾照料父母,不积极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一拖就是29岁了,做妈妈的怎能不焦急呢?可她总说:“没合适的,一辈子陪着妈妈。”但妈妈是陪不了你一辈子的啊!妈妈愿在辞世前看到你有个幸福的家庭。

  女儿是我心中大厦最有力的支柱,她的幸福能弥补我的不幸。

  书还未写完,女儿的缘分突然来到,二人一见倾心,性格相投,真是天作之合。这是我晚年最大的快乐之一。我祝福他们天长地久;希望他们平时互相多沟通,彼此促进步,建立一个和谐幸福的家庭。

  二、他们都是参与大厦的建设者

  “世界上没有比友谊更美好、更令人愉快的东西了,没有友谊世界仿佛失去了太阳”——西赛罗

  “友谊应当是不朽的”蒂特。——李维

  在我心中建起的大厦不能没有他们——我的众多亲友。

  从那个时侯,我就知道友情的可贵:1957年10月初,在等待处理时,先随单位的一个工作组去昌平下念头村参加“大辩论”。组长张道一是我们部里的时事宣传处长,他是北京大学西语系的研究生,水平高,待人温和,对我毫无歧视,他也没有向组里外单位的同志介绍我是等待处理的“右派”,大家对我都很好。有天我着凉得了急性肠胃炎,房东大妈急得流泪,直说要出了事如何是好?还有两个孩子呢,于是给我揪背,说揪出绿毛就好了。组内一位同事,南口铁路工厂材料科科长工人出身的康景全同志,连夜将我送回北京医院治疗。一个多月后返回机关,我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工作组,离开了下念头村:

  别了,那紫色的山峦,那如水墨画的山影,

  别了,那袅娜的白杨,婆娑的柳叶青青。

  别了,那弯曲的小溪,那无际的原野,

  那刚冒头的冬小麦,那等待收获的棉花。

  别了,亲爱的朋友,那热情的话语,

  那勤劳的接待,那留连的目光。

  别了,亲爱的土地,亲爱的人民。

  不过我还会回来的,

  像怀念家乡一样的回到咱们的小村。

  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友谊的可贵:1958年夏来到了朝阳门外豆各庄劳动,一位大嫂要和我结拜干姐妹,我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她,但她友好的情意驱散了我一时的孤寂。在夜战的高粱地里,一位乡亲让我别傻干了,并递过来一个香瓜,夜不那么寒了。

  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友谊的可贵:在西山一担石沟,厨房的李师傅总是把米汤留给我喂猪,先舀一大碗让我喝,好浓好香。一位年轻的山民张师傅,每天晚上必来厨房听我教文化课,有一天他知道我将离开一担石沟,课后捧给我一大把核桃,他说:“这是我家留种的最好的核桃。是从我爷爷种的那株树上摘的”20多年后,我曾写诗追忆:

  我捧着一枚枚核桃,
  好象捧着温暖的手炉,
  我留下了这枚核桃,
  它坚实的褶皱,
  将冬暖的回忆深深镌雕。

  有次我从城里返回一担石沟,进了山区,走累了,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一位上了年纪的山民走过来问我:“有病啦?”我说:“没有。”于是他问我到深山干什么,我如实地告诉他我在山里劳动改造,他叹息道:“唉!多好的闺女,可怜啊!”同情的话语差点催出了我的热泪。

  忘不了在我被踢倒在“文化大革命”的黑九类中时,那些偷偷送来的和善的眼神。剧团的同事美工傅学斌、写字幕的王德枢不畏人言,和我结成一个战斗组,唇枪舌剑、针锋相对地批驳那些侮辱我的大字报。他们小我十几岁,像对亲姐姐一样不断地给我同情和鼓励,希望我生活快乐。有次德枢说:“你写的文章怎么老是泪啊泪的,不会多笑一笑吗?”我永远记住他的话。但哪知苦难总是一个接一个地袭击我,忍不住的眼泪是我情感的宣泄,但眼泪并没有淹死我,我也在不断地寻笑。对生活我从来是个“完美主义”者,但现实不断破坏我的梦,我只得经常从苦中寻乐、寻美、寻情。在友情亲情的大厦里,我充满了快乐,洋溢着笑容。现在傅学斌是全国知名的脸谱画家,王德枢是著名书法家了,我们一直保持很好的友谊。

  忘不了我原来的副处长江雪,她不仅在我被批斗情绪低落时,用一朵小白兰花安慰了我;在我摘帽后又帮我安排了剧团任编剧的工作,使我终于能一生从事喜爱的写作事业。我终身忘不了她的仁慈关爱。

  更深的友谊,在共同改造中建成。北京市委机关里被揪出的右派,在改革开放时代,大多做出了新的贡献,来往较多的有白祖诚、梁湘汉、张敦礼等。

  白祖诚,这位顽强的生活者,他用多病的身体每天写作十来个小时,每写完几章,就请我们这些老友去给他提意见,他出国去女儿家期间,也不断给我们发来电子邮件问候和交流彼此的情况。

  梁湘汉,从来都是以助人为乐,对我更是帮助不少,他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表达了他友谊的诚挚。他帮我解决了最大的困难,就是帮我女儿春歌找了一份有意义的工作。

  张敦礼于改正后任北京市纪委办公室主任,他为人、工作皆如其名,敦厚、谦恭,我有时找他谈谈心,他总是耐心地开导我。

  善良的人总能重新对待我。改正了,原来宣传部不敢亲近我的同事,如今热情地和我握手言谈,嘘寒问暖,有事热情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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