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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七


  却说那次集市,朱翊钧“下旨”让孙海买下那两只宋代铜镜之后,僻静无人时,便命孙海偷偷拿出来把玩。那一双男女交媾的动作,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有一天夜里,躺在乾清宫的婚床上,他实在按捺不住,便拉起王皇后,要依铜镜上的“播雨”之法进行试验。王皇后生性腼腆,平素过分矜持,本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名门闺秀出身,一听朱翊钧的要求,顿时羞得满面通红,说死说活也不肯配合。朱翊钧天大的兴头儿遭此一盆冷水,对王皇后的呆板大为恼火,却又隐忍不便发作。孙海在朱翊钧跟前侍候多年,主子的心性他已是摸得一清二楚。有一次,朱翊钧看过铜镜后忽然长叹一声,似有难言之隐。孙海连忙小心试探道:“万岁爷,要不要让奴才找两位宫女,陪万岁爷喝喝酒解个闷儿?”朱翊钧眼睛一亮,问:“能找着吗?”孙海答:“这有

  何难,紫禁城中的宫女,有谁不想得到万岁爷的眷顾?”朱翊钧想了想,吩咐道:“你得找个僻静地儿。”孙海依旨行事,于是便有了今夜的这次幽会。

  一进曲流馆,朱翊钧便在绣榻上落坐,孙海、客用与两名宫女都站在两侧,朱翊钧让他们都坐到凳子上。他这时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两位宫女,她们大约都只有十五六岁年纪。一个长着瓜于脸,五官生得玲珑匀称,低眉抬眼之间尽是媚态;另一个长着鸭蛋脸,不但端庄秀丽,且胸脯挺得高高的,往外散发着一股不可抗拒的魅力。朱翊钧心里头夸赞孙海会办事,找来这么两位可人儿,他问道:

  “你们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供差?”

  坐在头里的瓜子脸起身蹲了个万福,回道:“奴婢叫巧莲,在尚衣局供差。”

  鸭蛋脸跟着自我介绍:“奴婢叫月珍,在尚仪局供差。”说着脸一红。

  “在尚仪局供何差事?”朱翊钧问他。

  “操习典乐。”

  “这么说,你是通文墨的。”朱翊钧转头又问巧莲,“你呢,可识得几个字儿?”

  “回万岁爷,奴婢读得懂《女诫》。”

  “写得下来么?”

  巧莲点点头。朱翊钧左瞧瞧右看看,觉得两个宫女都可爱。当了六年皇帝,今天还是第一次避开太后单独同宫女说话,他觉得很惬意,又问:

  “你们都入宫几年了。”

  月珍回答:“咱俩都是万历三年入宫的。”

  “三年了,宫里的规矩应该都学会了,”朱翊钧想轻松些,说些调侃的话儿,但多少又有一些紧张,问出的话便显得枯燥,“你们都是哪里人?”

  “奴婢的老家在大同,”月珍胆大一些,故总是抢先回答。又指着巧莲说,“她是南京应天府人。”

  “一个来自大同,一个来自南京。一南一北,相距有数千里之遥。”朱翊钧注视着月珍的明眸皓齿,开始有些意马心猿心旌摇荡了。

  “万岁爷,您可看出这两个姑娘的差别么?”孙海趁机插话问道。

  朱翊钧又把两位宫女仔细瞧了一遍,瞧得二人都脸色绯红,勾着头坐在那里紧张地捏弄着衣裳角儿。朱翊钧嘿嘿嘿地笑起来,说道:

  “月珍有点大同婆姨的泼辣劲儿,巧莲低眉落眼的样子,倒像是南方的小家碧玉。”

  “万岁爷说得对,这就叫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孙海一脸谄媚的样子,接着又问,“万岁爷,酒食儿已备下了,要不要现在拿上来?”

  “好吧。”

  朱翊钧一点头,只见客用闪身出门,一会儿便领了两名抬着食盒儿的小火者进来,将十几样精致的菜肴摆上桌,同时还摆了一大壶酒。

  孙海挥手让两名小火者退了下去,然后恭请朱翊钧人席。、朱翊钧面南坐在首位,要月珍巧莲两位宫女也一同入席陪他喝酒,两人受宠若惊,便一边一个打横坐了。孙海与客用两个站在旁边侍候。客用把酒壶提起来,将三只酒盅斟满了。

  朱翊钧端起酒盅闻了闻,对两位宫女介绍说:“这酒叫雁来香,是御酒坊酿制的,朕曾经品用过,并不太烈,你们尽可放心品饮几杯。”

  “为什么叫雁来香?”月珍问。

  “大概是秋天喝的酒,大雁横天是为秋也。”朱翊钧文绉绉说了一句。

  “启禀万岁爷,奴婢不会饮酒。”巧莲典见颜奏道。

  “大胆,”孙海一旁斥道,“万岁爷赏脸赐酒你喝,你竟敢说不会!”

  巧莲吓得浑身一哆嗦,赶忙站起来嗫嚅道:“奴婢冒犯万岁爷,奴婢该死。”

  巧莲这副惊魂失魄的样子,倒让朱翊钧觉得妙不可言,他示意巧莲坐下,并斥责孙海:

  “你给朕闭嘴。”

  孙海偷偷地伸了伸舌头,退到一边。朱翊钧这时候忘了自己是九五至尊万乘之主,竟举着酒杯,用讨好的口吻对两位宫女说道:

  “来,你们陪朕喝下这杯酒。”

  月珍倒爽快,一扬脖儿喝了。巧莲煞是痛苦,闭着眼睛像吞毒药似的,一点一点往下抿。朱翊钧看了哈哈大笑,戏谑道:

  “巧莲,南方姑娘都像你这般扭捏么?”

  巧莲涨红着脸,答道:“我不知道。”

  三人刚喝完,客用又把酒依次斟满。朱翊钧事先听了孙海的建议,要和宫女们一起饮酒,一来营造气氛,二来把胆量喝开。但一杯酒落肚,他就感到寡酒难喝,于是又扭头喊站在身后的孙海,问他:

  “孙海,你不是说喝酒有酒戏么,你怎么哑巴了?快说,咱们现在弄个什么样的酒戏,让巧莲、月珍两位兴奋起来,快乐起来?”

  孙海平日里到处乱窜,搜求一些奇闻异事,回到乾清宫便讲与朱翊钧听。长此以往,朱翊钧便养成一个习惯,大凡找乐子的事情便想到孙海。这会儿又要孙海出主意。孙海抓耳挠腮想了一阵子,言道:

  “万岁爷,您不是喜欢对对子么?平日里拉着奴才对,青山对白云,大黄狗对小白羊,这些奴才还凑合着对得上来,再难一点,奴才就抓瞎了。听说月珍巧莲二位是女中才子。你出对子让她们对,对上了就放过,对不上就罚一杯酒。这样喝起酒来,谁也不感到吃亏。”

  “这倒是个好办法。”朱翊钧便问两位宫女, “你们觉得如何?”

  巧莲心想对对子总不会每次吃罚酒,仗着自家有几分诗文底子,答道:

  “请万岁爷出对子,奴婢对着试试看。”

  “好。”

  朱翊钧略一思忖,口中便念出了五个字:二人土上坐。

  “月珍,快对!”

  孙海一旁叫道,月珍憨厚泼辣的性格很对他的胃口,因此心里向着她,想让她中个头彩。月珍也觉得这上联出得容易,便随口答道:一鸟天上飞

  她话音刚落,朱翊钧兴奋得一敲筷子,嚷道:“瞎对,罚酒一杯!”

  “奴婢对上了,为何要罚酒?”月珍不解地问。

  “你这是乱对。”朱翊钧说,“二人土上坐是什么?你用心想想,两个人字加一个土字,连起来就是‘坐’字,这叫合字对,你对一鸟天上飞,岂不是瞎对!?”

  月珍一听,咕哝一句:“万岁爷这是故意不说清楚。”说着拿起酒盅一口喝尽了。

  “万岁爷,奴婢想了个下联。”

  巧莲说着便念了一句:一月日边明

  朱翊钧蘸着酒水在桌子上一边划着一边说道:“日边之月,正好是‘明’字,晤,这下联对得好,巧莲不会喝酒,倒会对对子,好,看朕再给你出一个上联。”

  朱翊钧又念出了两句十个字:

  半夜生孩 子亥二时难定

  巧莲并没有多想,就随口念了出来:

  两家择配 巳酉两命相当

  朱翊钧一想,这个下联也对得十分工整,便一心想把巧莲比下去,故想了一个刁钻的上联,念道:

  禾女委鬼魏

  这是文字游戏,却有一定难度。禾女委鬼组成一个魏字,下联也必须是四字组成一字。巧莲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说道:

  束文敕正整

  “咦,朕还难不着你了。”朱翊钧也不等人劝,自己喝了一杯。问巧莲道,“你还有什么好对子,说给朕听听。”

  巧莲咯咯咯地笑起来,回道:“万岁爷,你不出上联,奴婢如何对呀?”

  “这倒是,朕再给你出一个难的。”

  朱翊钧蹙着眉头苦想,一时竞没了词儿。打从进门就成了闷嘴葫芦的客用,这时插进来言道:

  “万岁爷,奴才有一句话,想让巧莲对。”

  “很好,”朱翊钧只当是解了围,忙吩咐客用:“你且道来。”

  客用拖腔拖调念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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