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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谈话结束后,黄昏来临。甘地盘腿坐在地板上,与他的随员围成一圈,虔诚地进行祷告。卓别林心想,这是多么矛盾呀,这位非常讲求实际的人,具有那么精明的法律眼光,那么深奥的政治现实感,但这一切又仿佛消失在这一片喃喃颂赞之声中了。

  《城市之光》在伦敦西区首映相当成功。虽然那天暴雨如注,交通不便,但伦敦的观众争相先睹为快,冒雨前往。影院座无虚席,邱吉尔、肖伯纳等名人高士莅临首映式。卓别林是第一次在自己的国家出席自己的影片首映,心情非常激动。他与肖伯纳并肩坐在楼座前排,观众们纷纷向大文豪和喜剧大师不停地鼓掌示意。他俩只好一同站起来鞠躬,这又引起了观众们的欢笑。

  肖伯纳看了卓别林这部自编、自导、自演、自己作曲、自己指挥、自己制片的电影,称赞他是“电影界独一无二的才子”。有些评论家则评论喜剧和悲剧达到高度融合的《城市之光》,不仅在卓别林的创作道路上,同时在世界电影艺术发展史上,都是一座卓越的历史丰碑。

  首映后举行了晚宴,邱吉尔先生即席演说了几句。他说:“勋爵们,女士们,先生们,我要为一个人祝酒。这个人从前出生在泰晤士河对面(即贫民区),后来赢得了全世界的喜爱,这个人就是查理·卓别林。”卓别林没料到邱吉尔先生会说这几句话,他一时感到有点惶恐。

  暌别10年,卓别林感到伦敦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1921年他回来那次,还看到伦敦有不少穷困的人们流落街头,一些白发银鬓的老人和流浪汉睡在泰晤士河的堤岸边。但是这次,当他漫步在泰晤士河畔时,那些老人都不见了,睡在那儿的流浪汉没有了;街上秩序井然,商店货物充足,孩子们衣着整洁干净。在麦克唐纳首相接见时,他高兴地向首相谈到了这一点。

  他去探望了老朋友正在写作《货币分析》的威尔斯;应邀会见了后来即位为英国国王的约克公爵。然后他去法国,看望退休定居在著名休养旅游胜地尼斯的兄长雪尼夫妇。转道巴黎时,他专门到女神剧场去了一趟,当年他曾随伦敦卡尔诺剧团在那演出。这次兰开夏剧团又在那儿演出,杰克逊老人已是八旬老翁。他们聊起往事,老人感慨万千:“查理,你小时候给我的印象最深。你的性情是那么柔顺,现在呢,真没想到呀!”

  著名德国作家,曾为拿破仑、巴尔扎克等写下巨帙传记的路德维希,拍给卓别林一份电报。说他十分欣赏《城市之光》,很想同卓别林见一面。于是,卓别林到法国南部,去与路德维希讨论如何写传记,谈论什么景色、艺术品最美?如美国佛罗里达海滩的日落,还是意大利佛罗伦萨夜色中的珀修斯塑像……

  他游历了音乐之都维也纳、水城威尼斯;然后应约回巴黎会见曾任法国总理的白里安先生、诗人诺阿耶女伯爵等人,并在他们的陪同下去爱丽舍宫,接受了法国政府授予的荣誉军团勋位。

  他第二次访问柏林,受到热烈、盛大的欢迎,德国政府招待他,派年轻的约克女伯爵作陪同,四处参观。在参观德国故宫之地波茨坦,是德国废帝威廉二世的堂弟陪同解说。在富尔默博士家中,他会见了德国一些艺术界和戏剧界的代表人物。

  重友情的卓别林没有忘记爱因斯坦夫妇的邀约,他专门去到那一套朴素的小公寓,拜访看望他所崇敬的科学家。他看到爱因斯坦家里铺的是破旧的地毯,起居室又兼用餐室;家具中最贵重的是一架黑漆钢琴,也就是爱因斯坦博士在琴盖上写出关于四维空间的历史性草稿的那架钢琴。他记起爱因斯坦夫人1926年曾说过的;博士虽然握有洛克菲勒基金会提供的100多万美元,但是他从来没有动用过它。

  科学家对人类文明的巨大贡献,和他们生活的清贫所形成的巨大反差,以及他们对金钱、物质的坦然态度,给了卓别林终身难忘的印象……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他还常常猜想爱因斯坦博士那架具有历史意义的钢琴的下落,担心它被可恶的纳粹党徒和法西斯军人当柴禾烧了……

  卓别林由德国回到英国,在会见了威尔士亲王、俄罗斯籍著名男低音歌唱家夏里亚平之后,他雇了一辆车去曼彻斯特。中途,他特意在斯特拉特福市停留。

  晚饭后,他特意步行去寻找莎士比亚故居。夜色已浓,四下漆黑。走着走着他出自本能拐了一个弯,沿着一条街走过去;又本能地在一所房子外停下脚步,掏出火柴擦燃一根,微弱的火光照亮了房外的一块牌子,上写“莎士比亚故居”。卓别林深为自己惊奇,他想,也许自己也有诗人的灵感,这样才与伟大的诗人、剧作家 的灵感相冥合。

  翌日早晨,斯特拉特福市市长弗劳尔爵士到旅馆看望卓别林,亲自领他去参观莎翁故居。卓别林对莎翁剧作创作的人物,是有自己的看法的。他认为出生在乡镇、当过剧场杂役和演员的莎翁,会多写些普通人物,可他剧作中多数人物形象都是些王公贵族。

  结束了在英国北部的旅行,他突然收到道格拉斯从位于阿尔卑斯山脉的瑞士拍来的电报。于是,卓别林把雪尼也一同邀去度假。其实,卓别林花那么多时间遍游欧洲名胜,一方面是拍摄《城市之光》消耗颇大需要休息,另一方面是产生了失去目标的感觉。虽然《城市之光》的成功如此巨大,赚的钱超过当时任何一部有声影片的收入。但是,他已看到和承认有声电影在创造人物形象上比无声片更有前景。他担心自己已经落伍于时代,几分沮丧的情绪老是挥之不去。

  有时,当满座高朋离去,或是他独对大海、雪山、教堂、牧场,他也曾考虑过是否拍它一部有声电影。但常常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难受得不知何去何从!因为他担心它永远达不到他无声片的艺术标准。跟朋友闲聊时,有人觉察到他的矛盾心理,提议他不妨让流浪汉开口。卓别林认为,只要流浪汉一开口,他就会变成另一个人,因为这个定了型的人物,他脱胎的模子和他的那身破烂装束,都与他的不说话分不开了。

  他延长假期,正是与这个矛盾心理分不开有关。然而,渴求工作的内心深处,却有个声音一直在催促这个艺术家“快回好莱坞去吧,开始你的工作,才能抛开这烦恼!”

  雪尼陪着他到意大利威尼斯,登船送他半程去日本。他之所以要经过亚洲返美,是因为他看了一本谈日本文化、戏剧的书,这引起了他的兴趣。

  1932年1月,他们乘坐一首日本轮船,游览了埃及、开罗、突尼斯、卡萨布兰卡等北非几个城市。穿过苏伊士运河,经过红海、印度洋,抵达美丽的新加坡。一到那,卓别林就感到进入了“中国杨柳青图画盆子上描绘的气氛”中:

  海岸边长着气根垂地的榕树,游艺园中中国演员在耍杂技。他们看了一出连演3晚的京剧,卓别林说:“扮演王子的15岁姑娘,歌唱时真有遏云裂帛的嗓音。第3天晚上,演到了全剧的高潮。有时你不懂得一国的语言反而对你更好,我从来不曾像看到那最后一幕的感动之深,也从来不曾听过那种很不谐同的乐调:如泣如诉的丝弦,雷声震响般的铜锣,再有那充军发配的年轻王子,最后退场时用尖厉沙哑的声音唱出了一个凄凉绝望的人的无限悲哀。”

  从新加坡起程,他们到了热带岛国印度尼西亚。卓别林看到当时巴厘岛上的妇女上身都不像后来着衣,而是裹着美丽的围裙、袒露着胸部,头上顶着盛着水果的竹篮,如风摆杨柳。他们还在巴厘岛观看欣赏了优美的印尼民族舞蹈、音乐,参观了风格独特的庙宇。

  卓别林从雅加达起航抵达中国上海。在这座位于中国东海岸的大都市里,他应邀观看了由中国京剧大师梅兰芳先生主演的京剧。他为欣赏到这门古老的戏剧感到高兴,更为梅兰芳先生的男扮女装的表演形式深感惊讶。他惊叹梅先生那优美的身段、灵巧的动作和妩媚的神态,简直比女演员还要女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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