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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好,听我告诉你。你不是有一个朋友叫爱德华·窦隆的么?”

  “对,”

  “你这朋友当了上尉,他阴谋叛乱,受了缺席裁判,处死刑。”

  “怎样呢?”

  “于是你就写信给他的母亲,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但知道你写了信,我还知道你写了什么。你等一等。”

  局长叫人取来一个卷宗,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交给维克多·雨果。信上说:

  “夫人:

  我不知道,不幸的窦隆是否已经被捕。我不知道,窝藏他的人会得什么罪名。我也不考虑,我的政治意见是否和他的绝对相反。在这危险的时刻,我只记得,他是我的朋友。在一个月以前,我们还畅心快意地互相拥抱过。如果他还没有被捕,我愿意收留他;和我同住的是一个年轻的表弟,他不认识窦隆。我对波旁王族的拥护是人人知道的;这一情况里包含了你们的安全,因此,旁人不会怀疑我会收藏一个密谋叛乱的罪犯,这种罪名,我相信窦隆是决不会犯的。不管如何,你如有办法,请你把我的意见转达窦隆。不管他有罪无罪,我都在等着他,他可以放心依靠一个保王党人的义气,和一个童年伴侣的忠心。

  我提出这项建议,是为不负我母亲从前对你们的感情,我愿借此机会表示我对你们敬慕的友谊……”

  “这的确是我原信的抄件。”维克多·雨果说,“但是,它怎么会在你这里的?”

  “你太年轻老实!”局长说。“你写信给一个通缉犯的母亲,还把信用邮寄。”

  “我的信被扣了?”

  “哪里的话。你的信被抄录了,然后重新封好,窦隆母亲收到了你的信。”

  “这样一来,我的信就成了诱人的陷坑,窦隆据此推想,我是在同谋陷害他。你这里讲的简直是卑鄙龌龊的勾当。”

  “别闹,别闹。窦隆早已离开法国,所以他没有到你那里去。你的信只产生了一种后果:国王听人读过你的信后,说:这是个真诚老实的青年。等津贴出了空额,我让他第一个补上。”

  不管如何,维克多·雨果先生的保王主义又受到了一次打击。到此刻为止,每当反地派报纸揭露“黑房间”之说,他只耸耸肩膀;现在他已亲眼见到保王政府私拆信件的事实,他的幻想破灭了。

  但是,那是路易十八的政府。今天路易十八已经死掉半年多;一切新政权都能引起一些期望,新王查理十世说过几句话,颇得人心,使开始离弃波旁王族的人们又来归心。人们希望:说过“取消出版检查,取消大枪”的查理十世也能说一句:“取消黑房间。”

  和邮政局长晤谈之后几天,雨果夫人已经抱着孩子坐在邮车里。维克多正准备上车,见一个人急忙忙地跑来,交给他一封信,是他丈人处转来的,封面上有红色封漆,原来是一件四等勋章的证书。

  到了布卢瓦,雨果将军已在驿站前等候。维克多立刻把勋章证书献给父亲,相信这会讨父亲的喜欢,说:

  “这是送给你的。”

  父亲果然喜欢,就留下了证书,随即从自己襟上解下一个戏色缎带,给儿子拴在胸前。

  再过一天,他郑重其事地接待了新受勋的骑士。

  年轻夫妇看见了父亲的住宅,房子是白色四方形,夹在两个果园中间。《秋叶集》里有咏这住宅的诗。在沙洛尼,雨果将军还有一千八百阿尔朋的土地一块,这块土地成了一次游览的目的地。地里有一所平房,值得一看的还有一个池塘,水里养着鱼类,池边种着水松和橡树。池塘那边,只是一片沙地、沼泽、荒草;这里那里,长着些橡树和柳树。

  第四十一章 查理十世加冕大典

  儿子终于认识了父亲,而且敬爱父亲。但是他不得不离开父亲去参加查理十世的加冕大典,他留下妻和女儿。

  到兰斯去,要经过巴黎。维克多回到巴黎,接到查理·诺第埃的信,立刻赶到军械局图书馆,诺第埃是不久以前搬到军械局来的。诺第埃正和两个朋友吃早饭。一个是盖尤,一个是画家阿洛。阿洛外号罗马人,因为他得过罗马奖金。三个都是被邀参加大典的,他们正在讨论上兰斯去的办法。趁公车已经不在话下,因为三个月前,所有的公车都被包光。诺第埃推荐一个他平日游览雇用的车夫,这人还有一辆马车,索价每天一百法郎。车中有四个座位,他们给维克多·雨果一个座位。在路上,不须起早落晚,爱在哪里停留就在哪里停留;夜里还可以有床睡觉,妙极了。

  建议被采纳了,一路之上大家非常开心。从巴黎到兰斯的路是铺沙的,压得很平,象公园的花径;每隔一段,树荫下有板凳。公车、自用轻马车、两轮旧公车、四轮小马车、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急忙忙向前赶着,使平原大道变得和城市街道一样热闹。

  维克多·雨果一路观看风景、田野、树林、村庄,和罗马人争吵着,因为罗马人爱静止的高贵作风,抱怨风车的四翼转动起来破坏了山水的线条。两人问诺第埃对于风车的意见,诺第埃说,他爱的是打百分的大山。他把帽子翻过来,架在膝盖上,成了理想的打牌桌,他和盖尤先生一路上打牌不曾停止。

  到了山坡上,为减轻牲口的负担须下车步行,两人才停止了打牌。在山坡上,诺第埃捡着一个五法郎的银币。

  “喂,我们在前面碰着的第一个穷人要大发财运了。”他说。

  “第二个也一样!”维克多·雨果说,他也在地上发现了一个。

  “还有第三个呢!”呆了一会,阿洛也在说。

  不一会,盖尤也捡着一个。捡着的钱一刻比一刻多起来。

  “喂,是哪里来的疯子,在地上撒钱苗啊?”有人说。

  “这不是疯子,”雨果说,“倒象是什么大度富翁,为庆祝加冕大典广事施舍似的。”

  “我看,”诺第埃说,“只怕是国王想出来的主意,在接近兰斯的地方用银币当石子铺路。”

  “这简直是神奇童话,”四人同声高呼。“我们不用上车,一路走吧,到今天晚上,个个都发财了。”

  不幸的是,在发现五法郎银币的同时,也发现了一个十字勋章,于是钱雨这谜才解开了。维克多·雨果先生的提包有一个窟窿,车子一震动,钱就漏出来。

  第四天,他们到了目的地。那是加冕大典的前一天。他们看见第一家旅馆就下车,要开四个房间。旅馆没有人理睬他们。他们跑到第二家、第三家,到处店主人对他们耸肩膀。在到处碰壁之余,他们想还有自己的车子,在里面睡觉、换衣服还凑合;这时,他们碰见了兰斯戏院的经理,诺第埃认识他,谈起话来。

  “你住在哪里?”经理问。

  “马路上。”诺第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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