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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第二十三章 阿贝尔的炒鸡蛋

  就在这个时期,雨果兄弟俩的自由受了一次严重的威胁,一位中学校长来邀他们进他的学校读书。他向雨果太太指出,这种毫无纪律的放任教育,对于孩子们的前途影响可虑。雨果太太听他的话,颇为所动。这件事在《光与影》中有详细的叙述,这里不再多说。那位“某校校长”——诗中的刻画甚是尖刻,表示二十六年的长时间不未能消除对他的憎恨——是拿破仑中学校长。母亲踟躇了几天,孩子们心中惴惴。但是,贵族学校的记忆犹新,学院教育还一时不易获得胜利。孩子们诉述已往的苦痛,母亲不愿在巴黎叫他们重过马德里的生活,决意仍把他们留在园里。

  雨果将军以王宫总管的一项薪俸一万八千法郎充作家用。不久,西班牙的局势影响到薪饷,雨果太太不能按时领得她的生活费,不幸又有一笔存款被盗。就在同时,吕哥德太太因西班牙战局失利,要回巴黎,雨果太太曾邀她来同住,为此,还多租了一层楼房,但吕哥德太太竟没有觉察她朋友的经济拮据。

  在欧仁和维克多的年龄,失掉的东西是容易补偿的,刚走了爱德华· 窦隆,就来了阿尔芒·吕哥德和阿马多。马斯拉诺王府的生活又在斐扬丁纳花园重演了。时候虽在冬天,花园还过了一个热闹的季节。可是,这是最后的一季了。巴黎市决定延长杜尔默路,需要征用他们的花园。雨果太太租住这所房子,原是为了花园,因此迁居了。

  一八一三年十二月三十一日,雨果太太搬到寻南路,差不多就在军事委员会的对面。新屋当然远不及斐扬丁纳宽敞幽静,但是外观还颇不差。那是一所路易十五式的老宅子,一座当年时式的车门,开向一行有拱顶的回廊,回廊尽头是一个院落,房屋就位置在院落的底里。雨果太太不改素日的习惯,仍旧租住了楼下的房间。旁边有一个花园。房间不够用,又租了二楼的一部分。

  斐扬丁纳的女主人看了这里的花园,觉得它太狭小了。一方草地上横躺着一簇灌木,三四株较大的树还够不到三楼楼房,光滑的墙壁等待着花草去攀附。

  吕哥德太太跟她朋友一同迁到新屋,住的是二楼;不久她丈夫也来了。

  雨杲将军打发了妻孥之后,也没有在西班牙停留很久。

  威灵顿攻下罗德里戈城,又占领巴达霍斯,在阿拉比尔村遇到了马尔孟元帅。威灵顿率项西联军八万人,马尔孟只有四万五;马尔孟右臂中了炮弹,离开阵地,法军陷于混乱;濮内将军代行指挥,没有来得及重整阵势,也受了伤,不能再战;克罗裁尔代替濮内,运气也不见昨好,腿上中了枪弹,只得下令退却,幸有福亥将军坚决拒战,未至于一败涂地。

  威灵顿直取马德里,约瑟夫退保巴伦西亚。雨果将军除了他本人的部队外,还要率领法国人,西班牙人,男女老小,二万多名,其中有骑马的,有骑骡的,有骑驴的,有坐车的。坐车的人坐满了二千五百三十七车。为缩短队伍起见,车子分作两行。这不象是军队的退却,而象是民族的迁移。每到一站,停下来,就如游民野宿,人多没有房屋尽先安置了国王和他的扈从。有车子的睡在车里,其余的人就一簇簇露宿在马路上。

  行时匆促,什么也未曾带得,路上又什么也找不着。所过之处,居民逃避一空,最难堪的倒不是肚饿,而是口渴。时候正在八月,走过曼却高原,那是全西班牙最高最旱的地方,天气极热,人们脸上手上全起了疱,或裂成纹。车轮子和人马脚下扬起的尘土灼人肌肤;它长达三里,阔半里,象一片火云,烧人的喉咙,灼人的舌头,水一滴没有。人们时时看见兵士立仪表脚,朝天躺下,放声大笑,就此死去。

  到木尔西亚国境,发现了葡萄,居民因为葡萄未熟,所以未曾收掉。人们一见,蜂拥而上,抢来吞食,因此得了痢疾。水井有未曾填塞的,里面都有死尸,然而大家争喝这毒水,还唯恐争不着。

  如此一路困顿,到托波索,一见这杜尔西内娅的家乡和那三架风车——象是特意装置这里,不让人们忘掉曼却大英雄的武功似的——这一群饥渴交逼,力竭气嘶的人马不禁哄然大笑,吹呼鼓掌起来。这一件事应记在堂·吉诃德的大名之下。他的事迹不正是,如不使你痛哭,就该使你狂笑么?

  加旦第拉伯爵夫人因为她的丈夫亲法,不敢留在马德里,她在路上生了一个孩子。士兵们常为一半口浊酒,开枪争夺,子弹掠着车门横飞而过,孩子的啼声和子弹的鸣声混为一片。

  到了阿尔维里克,雨果将军检阅队伍。兵士的名额在路上已在为减少。除了痢疾和中毒的人之外,西班牙人逃亡的极多,有一个团只剩了七名士兵。整个外籍旅编成一团,团长便是路易·雨果。

  在巴伦西亚境内,没有停留多少时候。苏尔特元帅发动新攻势,约瑟夫赶回前方,重进了马德里。但是,跟随雨果将军出来的法、西人员的家属几乎没有一个愿意再回去,大都退入了法境。大家不相信约瑟夫的王位会维持久远。

  不久,约瑟夫和苏尔特元帅追赶威灵顿,一直把他赶入葡萄牙。约瑟夫又做了一冬天的西班牙。一部分人回到马德里,碰到天下雪,极冷,妇女、士兵和从巴伦西亚带回的牲口冻死了许多。

  第二年春天,约瑟夫的王座又显得岌岌可危。于是这没有臣民的国王终于离开马德里,永不再回头。一八一三年五月十三日,雨果将军——他是留到最后的一个——率领三百辆车子,离开马德里,这三百辆车子里载的是,政府首长,参政院学习员,一部分外交官员,和抱着最后希望的法国和西班牙归附人员的家属。雨果将军在巴利阿我里德和布尔戈斯之间,赶上了约瑟夫的车驾。这一次,参政院学习员们不但身佩腰刀,并且拿起了步枪。其他一切没有负伤的人同,地方官,外交官员,做买卖人,都被从车子里拖了出来,放在马背上,每人给一支枪。在快达到布尔戈斯之前,遇到游击队来袭,人人都参加了战斗。

  英、西联军就要来到。大家忙着离开布尔戈斯,炸毁它的堡邸,因为过于匆忙,而且准备不足,炸碎的石块飞到阿兰松码头,打死了行人,还砸毁了城内大教堂的钟楼尖顶。

  几天之后,发生了维多利亚大战,这一战是约瑟夫的“滑铁卢”。

  敌人的骑兵冲进了军属行李车队,阻碍着大队的撤退。车夫们立刻割断驾马的绳索,上马逃走,撇下妇女小孩,由他们叫嚷,一时秩序大乱。在这里没有所谓高级低级,也无所谓本国外国。兵士乘乱劫掠运军饷的车辆。参加劫掠的有英国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也有法国人。战场上到处有深沟,沟里满是泥,溃败的逃兵和胜利的追兵同样陷落进去。一个跟随军队的女小贩骑着驴子飞跑逃命,跑在这样一个沟里,驴子整个陷了进去,人也就要跟着下去;女小贩觉得自己脚下的泥地在松落下去,没命地喊救。来了一队法国兵,那是和她一样逃命的败兵。他们看见了女小贩。其中一个握着步枪的枪筒,把枪托架在女小贩的胸上,当作跳板,跳了过去。第二个兵学他的样;但是,他不得不把枪托架在女小贩的肩上,因为第一个人的重量已经把女小贩的胸膛压了下去;后面的人又把枪托架在她的头上。幸而人数不多,只四五个,否则的话,女小贩已整个陷了下去,再上不了跳板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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