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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叫霍普金斯见鬼去吧!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穿衣!”

  “喂,黑人和白人!”忽然,从栗树林阴道上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

  原来是书生萨姆。战争一结束,他就回到了马里兰,现在住在路旁一所破烂不堪的茅舍里。他仍然像从前一佯,靠人们的施舍过日子,只是不再布道了。

  “你们别再糊涂了!”他高声地说,花白胡子不住颤动。“这都是你们自己的土地呀!四年来我一直阅读主持公道的报纸:40英亩地和一头骡,这是南方劳动者的要求。白人老爷不稼不穑,他们没有任何权利拥有土地!四年来,多少黑人战死沙场啊!成千上万哪!这是我们为自由、为土地流淌的鲜血。奴隶主却想维护他们的天堂。就是这么回事!”

  萨姆将一把涂有白、蓝、红三色标记的棍子往草地上一扔。

  “把这些棍子插到地里去!插到哪儿,哪儿就是你们的地!这世界上也该有点公道了!拿去,这是上帝的意愿!”

  人们嚷得更厉害了。

  “我的朋友金布斯,您瞧,他们马上要提出不切实际的要求了。”汤普森双手一摊,说,“我们对待黑人一向不错。他们了解您,请您出来向他们解释一下,就说现在他们都可以购买土地……”

  “他们哪有钱购买呢,先生?”戴维问道。

  “啊,可以用正当的薪资嘛,您瞧……”

  汤普森拿起铅笔,在纸头上写下长长几栏数字。

  这时,在庄园的内室里,杰西正紧紧抱着双手踱来踱去。丹肯·斯图尔特将军呢,这个身材匀称、头发斑白的美男子,站在屋角上,抚摸着奶奶留下那架竖琴的套布。

  “要是我处在您的地位,我一定会心平气和的,巴林顿太太。”他说,“他们不敢闯进屋来。”

  “天哪,这就是我们的黑人哪!过世的父亲要是能看见这种景象,他会怎么想啊!”

  “您的黑人不会比我的黑人好,也不会比其他任何人的好,杰西!”

  战后,斯图尔特将军曾作为叛乱者遭到逮捕。只是由于“健康状况不佳”,由同情叛乱者的新总统约翰逊特赦释放。

  “我们手无寸铁,孤立无援哪!”杰西喟然叹道。

  “您错了,杰西,”将军说,“邻州弗吉尼亚一批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志士仁人,即将到来。我正翘首以待呢。”

  “您是指……”

  “我已派霍普金斯到那边去了,他马上就会回来。我希望您同意采取这种……哼……必要的措施!”

  杰西不放心地瞧着他。

  “希望您不要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丹肯!”

  “没什么可怕的,”斯图尔特庄重地说,“这只是必要的。”

  玻璃当地一响,碎片散落一地。一块石头飞进房间,画了一条曲线,落在竖琴边。琴弦懒洋洋地拖长声响起来。杰西掩着面孔,一屁股坐到环椅上。

  “这就是给您的回答!”斯图尔特说。

  杰西起身扑向那张多抽屉的老式写字台。她翻弄着一个个抽屉,终于找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头。

  “我等您拿主意!”斯图尔特说。

  “请稍等一会,丹肯,”杰西说道,声音忽然变得强硬起来。

  她站在镜子前,把自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这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满头栗色软发,骑着乌溜马在马里兰的小树林里驰骋的漂亮女郎,而是一位举止庄重的伯爵夫人;她高昂着头,头上已有几许银丝,颇具宫廷气概。只是,一双灰色的明眸依旧那样闪烁活泼,微微带着讥讽的神情。

  丹肯·斯图尔特微笑地凝视着她,可是当他看见杰西离开客厅,朝汤普森办公室走去时,笑意慢慢从他脸上消失了。

  “杰西,”斯图尔特叫道,“当心!”

  杰西没有回答他。

  她走进办公室,只见汤普森正用铅笔敲着桌子,还在向戴维讲着什么。戴维冷淡地点着头。哈丽特·塔布曼坐在椅子上,显出毫无兴趣的样子,瞧着窗外。

  汤普森一看见杰西,就丢下铅笔,站起来。戴维惊异地望了望巴林顿太太,而哈丽特的脸色却冷若冰霜。

  杰西沙沙地抖动衣裙,走得更近一些,对哈丽特说:

  “我记得你的,你叫海特,听说你是个倔强的姑娘,我就喜欢倔强的人!”

  塔布曼一声不吭。

  “不过,我也并不懦弱,我是布罗达斯的继承人,所以,我建议你赶快叫你的同胞安静下来,送他们各自回家。我很明白,你带他们到这儿来,无非为了威胁我们。可我们并不害怕。”

  塔布曼仍旧一声不吭。

  “你们想用法律和法庭来吓唬我们,以为你们现在同白人完全平等了?你们是大错特错了!目前只是一个偶然的时期!这个国家仍然属于我们,而不属于你们!”

  “巴林顿太太……”汤普森哆哆嗦嗦地说。

  可是杰西没有理睬他。

  “海特,我告诉你,”她继续说下去,“你要是真想为你的同胞做点有益的事情,就不要再把自己当成美国人了。你们竟想与我们同读一所学校,同享一个法律,同去一个舞会,同坐一张桌子,同乘一节车厢,同上一艘轮船,同住一间屋子?一想到这些,我就心里发呕!你们想悄悄地混进我们的家园,让你们的污血流入我们的血管……”

  “巴林顿太太,我求求您!……”汤普森喊起来。

  “博士,你别嚷……海特,白人公爵同你讲话,你应当站着恭听。你只能请求,不能要求。我们并不以我们的黑人为敌。不过,假如有人想威胁我们,我们是会自卫的。你听见吗,海特?你的头仍然值40000美元!”

  塔布曼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俨如一尊雕像。

  “我并不打算久等一名逃亡黑人的回答,不过,我尊敬倔强的人。”

  杰西展开她手上那张纸条,声调平静地念道:

  “‘雷声隆隆,沉睡的人们就要从梦里醒来!摩西。’把你的字条拿去吧!”杰西说。

  塔布曼站起来,挺直腰。汤普森赶快一步凑上前去,不过没出什么事。

  “要是这样,”塔布曼说,“那么,战争就不会停息,先生们!”

  字条落在地上。哈丽特走上阳台,戴维跟在她身后。

  “乡亲们,”她沉静地说,“你们呆在这儿毫无意义。回家去拿起武器来!我们还得打仗。人家不给我们土地,我们只好烧掉这庄园,自己把土地夺过来!不过你们应当首先武装起来。打仗的日子也许不远了。”

  杰西回到屋里,斯图尔特正等着她。她往环椅上一坐,用她那双灰色的眼睛向将军投去冷峻的一瞥。

  “您同意了吗,杰西?”斯图尔特问。

  “同意了,丹肯。不过别流血。”

  “啊,您尽可放心,”斯图尔特愉快地说,“一滴血也不会流。”

  夜里,汤普森博士端着一支短筒卡宾枪,从窗里注视着外面的一堆篝火。篝火四周,坐着他过去的奴隶,他们唱着:

  我再也不遭拍卖了,
  不会啊,不会了!
  我再也不挨鞭子了,
  不会啊,不会了!
  千万人在前进,
  再也不遭拍卖了!
  千万人在前进,
  再也不挨鞭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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