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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索朗芝十分漂亮,身材优美匀称。在玛丽·达古尔看来,索朗芝的灵魂同身体一样强悍,她的一生将充满斗争与对抗,不会屈从于一般的规则;即使犯了错误也显得伟大,在贞淑贤惠之中更显得高尚。

  莫里斯同妹妹正好成鲜明的对比,他将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循规蹈矩,颇有德行。他感兴趣的是安安稳稳地享乐和过产业主的生活。

  新来的家庭教师欧仁·帕尔丹照料莫里斯。他是个新教徒,父亲是一位公证人。他身材瘦长,像米歇尔一样是个共和主义者。

  至于乔治·桑,玛丽认为她被那荒谬无望的爱情所消耗。她接近米歇尔,以便在他身上燃起已经熄灭的欲火,却白费力气。出于私利,也因为疲惫不堪,他希望摆脱这个折磨人的情妇。乔治·桑不免大发怨言:

  但愿我的忧郁不致使你操心。我的忧愁郁结很深,是不治之症。但是。我有力量忍受,而你却没有力量治愈。我不再对你提起此事,只要你明白这点就好了。并不是因为你爱我,我才爱你。其他许多人更爱我,但我不屑一顾!也不是因为你一张油嘴善于对女人花言巧语;我遇到嘴巴更甜的善言者,他们根本不值得我的耳朵去听!也不是因为我要仰仗别人的福佑或光荣,或者仅仅要依靠别人的爱。我鄙视虚假的善意,而且我知道,我要委身于你,但世上的急流始终要把我们分开。我爱上你,是因为你讨我喜欢;任何其他的人都不可能讨我喜欢……你有的缺点,我没有;因为你从来没有驾驭自己的激情。我完全了解你,因为我们就是一个人,而你正是我那不可分离的另一半。

  类似冗长的信,没完没了地寄出去,可是米歇尔根本不再回复。

  你为什么不写信?这是怎么回事?你病了吗?我的上帝!你还生我的气吗?你是不是爱上了另一个人?哎,我相信确有其事。我和你见面以后,这个念头就一直没有离开我;你的眼神不再和从前一样;在我们重新亲热的时候,你难以掩饰烦躁与不安,要急于离开我!……你想怎样做就怎样做,我会适当地保持尊严。如果我的爱妨碍你,我会保持沉默……

  她承认自己做得不对,尖刻而又任性。但她不能没有他她嫉妒所有的女人,尤其是米歇尔夫人。

  有一天你竟想要带我到你妻子的房间去走走,并把你结婚的床指给我看,我不知道你耍的什么恶毒的鬼花招?我不明白爱情竟要经受这样的考验。然而我的爱情却经受住了考验。

  她有时夜晚策马急驰前往拉夏特尔或夏托鲁,在米歇尔的怀抱里度过几个钟头。但是拥抱过后,紧接着一场大雪崩。每次约会,乔治·桑都要哀求:“我请求一个奇迹,我希望你不要发生什么事,希望你能想出办法整个晚上逃避你的事务和你做为丈夫的责任……”

  她自忖什么事情都准备干,其卑贱恭谦的态度令人吃惊。米歇尔想要她在布尔日租一所房子,她照办了,并且闭门不出,形同坐牢。只要他想来,她就任由他摆布。米歇尔害怕纵欲伤身吗,她就同意保持洁身自好:

  啊!如果疾病麻痹了你的灵魂,你就来我身边生活,至少可以睡在我的怀抱上!我的爱情始终清醒,就像一座仓库,可以接纳你的爱情,等到它醒来就归还给你。我绝不为了使你记得应该爱我而打扰你。我要让你忘掉这些,因为你应该在我的身边好好休息:

  我的爱永远倾向于你,就像垂柳俯身向它钟爱的流水;我盼望在你身边生活,当我陷入这无望之想时,我最甜蜜的梦,就是想象我正在照料着你多年来虚弱的身子!爱情的乐趣不仅存在于那经久不衰的纯洁的温存与眷恋之中……每天陪伴你;晚上把你搂在怀里,使你暖和,微微地弯着身子,安静地睡觉;排除你感情上的暴风雨,使你免遭摧残。

  我们到了生命之液不多的年纪,我为你把我的爱情变成一个如此柔软的枕头,一个如此可靠的隐蔽所,一个如此沉默温和与宁静的夜晚,这就是我所怀抱的希望。


  玛丽·达古尔观察着这些,品尝着漫长的和平日子的滋味。她记述道:“每天晚上,乔治·桑都麻木不仁,好像处于一种呆滞的状态。可怜的女人!上帝赋予她的神圣之火找不到什么机会,可以在内部消耗和在外部吞噬一切尚存的信仰、青春和希望。仁慈、爱情和肉欲享受,是灵魂、内心和感官的渴望;这三者在这个得天独厚的女人身上显得大强烈了,遇到了怀疑、失望和满足,就被压抑在她的内心深处,使她的生活成了殉道……”

  总之,由于更好地认识了她杰出的朋友,玛丽·达古尔认为自己最恰如其分地意识到朋友的个人价值。这倒不是她欣赏女主人旺盛的生命力:可以连续写作十四个小时,然后骑马去赴约。她从乔治·桑身上认出了奇特的优雅和天赋的友谊。

  但是,最后的评判是严厉的。既然乔治·桑口口声声说爱米歇尔爱得要死,那么为什么她的房子里满是年轻人?他们从拉夏特尔和巴黎远道而来,全都爱慕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可笑的狂热的母爱?这感情一点也不明智,是盲目的本能。

  玛丽的初次诊断是最公正的。过剩的活力扼杀着乔治·桑。她常常要人给自己放血。玛丽讽刺说:“我要是你,就更爱肖邦。”她注意到漂亮瘦弱的音乐家肖邦给乔治·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并且知道乔治·桑愿意把他吸引到诺昂来。

  五月,李斯特从巴黎来到了诺昂,他脸色苍白,热情洋溢。于是轮到乔治·桑来观察这一对情人了。这两个人时常呕气。也有冲突。弗朗茨年轻有为,但不受约束;玛丽骄做而又爱梦想。乔治·桑想,这场爱情不会长久。

  然而,在诺昂的树荫下,1837年的夏天是个十分美好的季节。天空忽而被天才的光辉照亮,忽而被激情的风暴遮盖而变得阴沉。骄阳似火。菩提树闪闪发光,巍然不动。

  世界对于乔治·桑突然明亮起来,因为米歇尔同意约会一次。为了他们相遇的纪念日,他给她写了一封比较充满温情的信。

  她被久已绝缘的幸福所压倒:“告诉我,这是真的吗?你是否还爱我?要来看我?我是否在月亮初升的时候,在我们绿荫如盖的小径上再见到你?我是否在我们的刺槐树下,让你紧紧偎倚在我的心头?你将给我带来幸福?”

  她骑马去与米歇尔相会,那整整一夜都处在幸福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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