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名人传记 > 乔治·桑 | 上页 下页
一七


  卡西米尔并未被妻子“蒙骗”,不过他失去了她的尊重。他那些可怜的信件,尽管多情、悱恻、委婉,然而笨笨拙拙,被不无嘲弄地拿来与奥雷利安洋溢着激情的文字做比较。在吉勒里,她亲切而高傲地对待他。有一天,在餐桌上,卡西米尔开了一个稍嫌粗俗笨拙的玩笑,奥洛尔便俯身对他说:“我可怜的卡西米尔,你真笨!尽管如此,我还是喜欢你这样。”声音不大不小,意在让大家听见。

  夫妻之间,最有罪的行为不单是通奸,而且还有贬责。

  那封洋洋数千言的《仟悔书》,不过成为一个特殊时期、特殊状况下的过度品,它所有的内容,根本没容得时间的推敲,便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仿佛是一个有意设下的骗局。

  角色倒换了。该轮到卡西米尔郁郁不乐,心事重重了。奥洛尔则恢复健康,重新获得了幸福。由于夫妻生活的经验,她已厌恶“自然而全面”的爱情,希望以柏拉图式的伟大爱情来自救。可是她怕这个词使男人吃惊,便让奥雷利安认为那不过是安宁和圣洁的友谊。她仅仅是在幻想中委身于他:“我独自生活在我自私和隐秘的快乐之中。我拒绝让我奇特爱情的对象分享我思想的精妙和快乐……”

  当卡西米尔因为自信同意领她去波尔多时,她与奥雷利安重逢了。她优雅风流,使人迷恋,因而长时间地俘虏了他。“我喜欢给人以快感的痛苦。对我来说,它是这种稳秘斗争的结果。”满足性欲的情景使她快活,而肉体的占有却叫她痛苦,二者旗鼓相当。她清楚自己对朋友有支配力,一个注目,一次握手,就可以叫他“心砰砰直跳”。

  奥洛尔在波尔多大受欢迎。恰在这时,消息传来,她的公公杜德望男爵去世了。于是,年轻夫妻立即赶赴吉勒里。

  杜德望男爵夫人虽然精于处世之道,却缺乏魅力与温情。她使男爵立下遗嘱,保证她占有男爵的所有财产。因为卡西米尔是私生子,这样做是合法的。她尽管极为富有,却不肯让卡西米尔分享一点父亲的遗产。

  没有办法,只有摆脱这种贫乏而痛苦的命运了。丧事处理完之后,卡西米尔和奥洛尔返回诺昂,不顾以往的失败,决心把这里当作最后的住所。

  重返家园,回到仆人、牲畜和农舍、家具中间,奥洛尔感到特别快乐。村里的小广场、种着洋槐和丁香的院落、铺砂的小路、千金榆的树篱笆、鸟的啁啾、神妙的清香,一切的一切,令她回想起自己的全部生活,每棵树、每块石头都向她叙述着她的经历的一部分,她心满意足地呼吸着必需的空气。

  在鲜花盛开、声音可闻的诺昂,并不是什么都最好。她很喜欢她的贝里人,却觉得他们没有加斯科尼人活跃。许多人都酗酒。她哥哥伊包利特——他已到蒙古弗莱城堡生活,就挨着杜德望一家——常常喝得烂醉如泥。卡西米尔学他的样,大概是为了忘却忧愁。尽管两夫妻互作保证,家庭关系也未见十分融洽。产业成了两人冲突的经常的缘由。丈夫不在时,奥洛尔使经管它。丈夫同意她统治一年。这是一场惨败。他拨给她一万法郎,她却花销了一万四千。因此,她失去了支配职务,觉得十分悲痛。她继续与奥雷利安通信(有时卡西米尔去波尔多时,亲自担任信使)。因此,不可看见的情人日夜都在她身边。

  他们交换着一些礼物。她为他钩了一个钱包,绣了几条裤背带;他则寄来一顶巴斯克人的无沿软帽,一些书。奥雷利安的信与其说柔情依依,不如说风趣,或者庄重。由于不能谈论爱情,他便论述政治。她写信比他勤,有时还责备他不回信。于是他便抱怨收到的信太短。

  事实上,尽管卡西米尔批准,奥洛尔去了几次波尔多,这种没有爱情的爱情还是日渐衰弱。

  政治使充满激情的情人疏远,却暂时地使夫妇接近。

  卡西米尔和奥洛尔一样,是自由主义者。他们共同支持拉夏特尔在野党的候选人杜利——杜弗莱斯纳。为了支持他,杜德望一家来到拉夏特尔,租了一幢房子住下,经常举行家宴和舞会。

  奥洛尔在那里又遇见一些童年的朋友。她丈夫起初疑心重重,后来则容忍了,因为这些人与他观点一致。

  一头金发的夏尔·杜维纳,是个作忧郁幻想的年轻男子。

  弗勒里,外号叫“高卢人”,一双大脚板,胡子浓密可怕,目光吓人,好似化石人,或者原始人。

  才华横溢的律师阿列克西·杜特伊,虽长一脸麻子,却是个杰出的、愉快的健谈者,奥洛尔忧郁的时候,他便来宽慰她。

  富有诗意的儒勒·内罗,外号叫“马达加斯加人”,因为他游览过马达加斯加。他和奥洛尔一样,是卢梭和夏多勃里昂的信徒。

  这群狂热分子在月光下,在大路、森林、街道奔跑,吵醒市民,窥伺恋爱的男女,或者加入工人的舞会。

  有时,奥洛尔乘卡西米尔呼呼大睡的时候,离开诺昂,与哥哥一起连夜策马奔到拉夏特尔,在杜特伊的窗下唱一支抒情歌曲。或者她凌晨即和内罗——他是个博物学爱好者——一起出发,去观察植物、矿物和昆虫。有一年秋天被用来观察蘑菇,另一年秋天则研究苔藓和地衣。卢梭的影子在这一对植物标本采集者的上方飘荡。

  自然,无论是做游戏的伙伴还是做研究的伙伴,都爱这位穿长裤、粗布罩衣的漂亮女子。杜特伊已经结婚且掉了牙,却也要来碰碰运气。他当然遭到了拒绝。奥洛尔开着玩笑,告诉卡西米尔别人对她表白的爱情:“我没有一颗易于感受爱情的心,所以我不觉得他、或者他的人值得爱。”然而对“马达加斯加人”,她承认“却稍稍有点爱意”。这不能阻止内罗夫人给她写信,指责她“虚伪,风骚”。

  确实,她越来越乐于唤醒自己的情欲。不过她无意于满足情欲。拉夏特尔的乡绅和资产者指责她的妖媚与放荡。人们一听到某种新的出轨行为,便说:“这又是杜德望夫人所为。”

  这些不公正的批评使一个年轻女人倾向于放荡。

  直至此时,奥洛尔虽然轻率,不检点,却是贞洁的。奥雷利安的信越来越少,感情也越来越淡薄,不能使她抵拒诱惑。

  她已经放弃拯救卡西米尔。卡西米尔因为失去了妻子的爱,不可能再度征服她,并明白自己不如她而忧愁,便更加狂饮。奥洛尔感到奥雷利安在疏远她。奥雷利安发过誓要尊重奥洛尔,可是并未发誓不到别处寻欢作乐。奥洛尔原先想把他捧上台座,他自己把台座掀翻了。

  难道不发生肉体关系,就不能留住男人吗?她终于想到这点。

  既让人爱自己,又不委身于他;既是平常女人,又是巾帼丈夫;既是无可指责的妻子,又是被人爱慕的情妇,这些美好的梦想,却并不能与现实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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