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可·波罗(29)

二九

　　他回转身去准备上马。他使出所有的力气想做最后一次努力。马可向前迈步，靠得近一些，双膝跪下，两手捧在一起。忽必烈伸出手去，碰了一下马可的脸，表示深深宠爱。然后，他接受了。他把脚放在马可的手上。在他的帮助下，他终于骑上了马。跨了马鞍，他挺直身体，振作精神，抓起缰绳。他再次成了一位威风凛凛，驰聘疆场的人物。忽必烈举手向马可致敬，就调转了马头。

　　马可注视着他，一直到看不见为止。

　　锣鼓喧天，万人空巷。人们聚集在厦门的码头上，观望雄伟的皇船正在准备起航。水手们检查着船缆，成群结队地挤在甲板上。阔阔真公主是首批乘客之一，有50多位宫娥随从侍候。其次上船的是一位宋朝公主，蛮子国王的女儿，有同样多的官娥护从。马可、尼可洛和马窦在祝福者的欢呼声中登上了船。祝福者们都认识并尊敬这几位威尼斯人，尊重他们为蒙古帝国所做的一切贡献。

　　铁穆尔利用这个机会，和马可做了最后的谈话。

　　他们从来没接近过，他的举止拘谨有礼：“这是我们一生中最严肃的一天，马可大人。”

　　马可以同样严肃的声调说：“殿下，请转告大汗我将继续效忠于他。我离开中国，最后一次想念的人就是大汗。”

　　铁穆耳说话时，有些犹豫不决：“许多年以前，我的祖父告诉我，你是做为教皇的特使首次来到中国的，这使我对你产生了怀疑。你有和我父亲来往的特权，你比我更能经常见到他。使我更加憎恨你。”

　　马可有些紧张，但是他料到他不会对他怎么样。

　　“铁穆尔太子，我很报歉。我非常热爱你父亲，但是，我从来没打算使他疏远自己的子女。”

　　“不用表示歉意，”铁穆耳说，表示着同样踌躇的神情。“错误是在我这方面。我太妒嫉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马可大人。我终于体会到，为什么甚至八思巴都敬重你。”

　　马可能看出，太子是多么局促不安。但是他很感谢这位年轻人的诚挚。他们过去的关系一直是紧张的，不自然的，现在，铁穆尔承认了过去的判断错误，这是需要勇气和诚实的。

　　“当你长途跋涉回到这里以后，”铁穆耳继续说，比先前自然一些，“你可能会认为，你出使中国是失败的，你可能会认为你什么也没有留下。”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为了表示对你的尊敬——并纪念我的父亲和皇祖——在我继承大可汗皇位时，我要在汗八里修建一座你们宗教的教堂，以供今后来京城的基督教徒们传道祈祷。”

　　“谢谢殿下。”马可甚为惊异。

　　“你留在我们心中的业绩，将永远留在中国。它将父传子，世世代代传下去。”

　　太子铁穆尔伸出双手，马可紧紧地握住。他们从此结下了友谊。

　　铁穆耳上了岸，人们最后相互告别。船开始起锚，转动巨大的风帆，捕足了最充足的风力，在旁观者们的持续欢呼下，开始航行，徐徐驶出了港口。

　　马可同尼可洛、马窦一起留在甲板上，一直站到中国在左舷船头外变成了一个很小的黑点为止。威尼斯人天生就是为了旅行。现在，他们在脑海中留下了离别时的最后回忆，返航回家了。他们离开港口时，就在他们的头顶上，飘着一只色彩鲜艳的风筝，上面坐着一个笑着的男孩，在和他们挥手告别。

　　前面等待他们的，是一次路途漫长、困难重重，十分危险的航行。他们知道，可能出现航期延误，受到挫折和接二连三的问题。但是，他们怀着轻松愉快的心情启航了。他们相信，有一天，在遥远的将来，不论前面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们终究会再次看见那宁静的威尼斯共和国的。它在遥远的天国，向他们闪耀着欢迎他们归来的温暖的光辉。

　　自从马可随他的父亲、叔叔、吉里奥、阿加斯丁诺和雅可波第一次乘船出发，驶进亚德里亚海以来，20多年的时光流逝了。他们的生活，充满着一连串无止无休的旅行、危险、喜悦、悲伤、冒险、探查、损失、荣誉和终生难忘的无数异地风光。他的生命历程从青年时代到成人时期，从天真无知到经验丰富，从微不足道到地位显赫。他找到了父亲，找到了朋友，也找到了他自己。而最主要的却是他在这整整20多年中，离开旧的世界，游历了一个新世界。

　　在他的前面，是他诞生的城市。在他的后面，是一个欢迎他、教育他并开始尊敬他的大帝国。纵然有些回忆在涌上心头时使他感到痛苦，但他一想起大汗，大汗的朝廷和整个蒙古帝国都会记住马可·波罗这个名字，他就总是觉得在内心里得到了慰藉。

　　1292年，马可一行告别了元朝皇帝忽必烈，带着公主阔阔真，率领着一支由13艘高大结实的船组成的船队，从泉州港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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