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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温森特被这种突如其来的遭遇撞昏了头,同时本能的欲望骤然爆发。

  夜幕把俩人完全笼罩,田野旁边的草地上,蟋蟀的叫声充满柔情。

  5.我终于也给人爱上了

  玛高就住在温森特家的对面。她是一个牧师的女儿,她的父亲早已去世,留下母亲和五个姐妹。他们的家庭有一笔巨大的遗产,所以成为纽南比较富裕的家庭之一。

  同时这又是一个奇怪的家庭,除了必要的、生活上的社交,她们全家都深居简出,让人猜疑,一层神秘的色彩装饰着这个家庭,形成纽南一道奇异的风景。村里人对这所屋里晃动的一个模式的老少女人们曾有过一段相当长时间的议论,但久而久之,就习惯了,而且达到视而不见的地步。

  温森特从玛高的身上了解了一切,成为纽南第一个解开这个谜的人。

  因为信奉正教的原因,性格怪异的母亲控制着这个家庭的一切,包括饮食起居和社交,甚至各种在女儿们心中必然形成的情绪。所以她坚决反对女儿们与任何男性交往,固而造成了五个面容憔悴的老姑娘聚居一窝。

  玛高是五姊妹中最不安分的一个,排行第二,年已40岁。她曾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少女时期爱上本村一个少年,但被母亲和姐妹们群起攻之,赶跑了那个胆大妄为的侵略者。从此,玛高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

  “世界上最残酷的事莫过于一个女人不能爱人和被人爱着,白天黑夜,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爱情来到我身边。”她对温森特说,“可是纽南没有我所爱的和敢于爱我的人,我幻想过我的爱人像我一样受着孤独和痛苦的煎熬,有一张因焦渴而枯衰憔悴的脸。而这个时候,我看到了你,你的脸上有一种对爱的渴求。当村子里的人对你望而生畏、恶意中伤的时候,就像刀子同时扎在我的心坎上。你是一个孤独的人,也是一个坚定的人,我想我要找的人就是你。”

  温森特头天晚上把玛高的“我爱你,温森特”视为一件荒唐的事,他的回应也仅仅是出于一种本能,他甚至在狂热中都没有说出任何充满激情的话语。相反他的潜意识里把这种稀里糊涂的艳遇和纽南人冷漠的面孔联系在一起,也许这只是纽南的一种对他不同形式上的嘲弄,或者是一个陷阱。

  玛高毫无保留地倾诉后,情况就不同了,温森特首先为玛高在逆境中漫长而坚决的追求所感动,然后他觉得必须把玛高和他之间的纠葛作为一件大事来慎重处理。不管怎样,玛高的爱是真切而热烈的,这种爱情的背后是冲破一切阻力的果敢与坚定不移。

  “我也爱你,玛高。”温森特在思索了几分钟以后,缓慢但却是坚定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温森特把自己的三次恋爱和结局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玛高,他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强烈地向人倾诉痛苦与欢乐的欲望,因为几乎没有人可以耐心地当他的听众。在此以前,除了弟弟提奥,他的心事只能在自己心里发酵,质变为另一种痛苦。玛高真切地说:“我要分担你的忧愁,亲爱的,任你走到哪里,我都在你身边。”

  接下来他们约定各自向家里透露他们的爱情,请求允许他们结为夫妻。

  父亲对温森特发布的又一次“新闻”甚为愤怒,有这么个儿子,你就永远别想在有生之年获得一种体面的宁静。但他又无法采取更强硬的措施来规范儿子的行为,所以他的意见又落入俗套:

  “你没有钱,单靠弟弟的供养来娶老婆,不感到羞愧吗?”

  “只要我忠于我的事业,不断进步,挣钱的日子指日可待。”

  “那么你应该等到你能挣钱的那一天!”

  “不!我下了决心,您无法阻挡!”

  玛高的家里则掀起了轩然大波,母亲根本用不着亲自出马,她以一种必胜的自信毫无表情地欣赏着四个女儿行使家法。玛高的四个姐妹搜罗了她们毕生的智慧把温森特刻画成一头作恶多端的狼,而玛高小绵羊正自己走入那只血盆大口中。

  玛高的眼睛哭肿了,傍晚他们在田野见面的时候,玛高的信心完全丧失了,一个40岁的女人不可能像年轻人一样具有持久的战斗力,她感到了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温森特面对伤心欲绝的玛高,毅然决定独闯虎穴。

  老母亲披挂上阵,精兵良将,阵容齐整。温森特后来能够在五只母老虎的围攻下得以全身而退,实在是万幸。

  温森特上场时倒是从容不迫,但是他一句话往往换回来她们每人两句的轮番轰炸,甚至更多。他在三个小时里只讲了三层意思:一是他爱玛高,玛高也爱他,他们得结婚;二是玛高在家里精神受到严重摧残,继续下去,可能会患上精神分裂症或者脑膜炎;三是要么马上结婚,要么不结婚。她们说她太老了,太老的女人怎么能干那种没有廉耻的事?况且谁知道这是不是一个骗局?最后老母亲把那种咒骂和愤怒归纳成了一个中心思想,得等两年以后再说,以此验证温森特爱情的坚定程度。实际上用两年的时间不断摸索驱散这对野鸳鸯的计谋是绰绰有余的。

  此后玛高的形象变得日益衰竭,温森特觉得她简直就像福楼拜小说中吞毒前的包法利夫人。她哭着对温森特絮叨:“我希望自己马上死掉!”

  有一天早晨她偷偷跑出来,在野外找到正在写生的温森特:当时旭日东升,祥光四射,谁也料不到在这个美好的时候会出现不幸:玛高在家里喝了一小瓶番木鳖碱,见到温森特以后,已经支持不住了。

  玛高倒在温森特怀里的时候,用一种胜利者的口气微笑着说:“我终于也给人爱上了。”

  6.你为什么和她通奸?

  温森特把玛高送到医院里,并陪在她身边一整天。幸好她在吞服番木鳖碱的时候,为了止痛,又吞食了一些鸦片酊,而这正是一种解毒剂。

  医生说,性命可以保住,但恢复健康要根据环境和心情来确定。她的身体非常虚弱,至少现在不能结婚,但是如果温森特跟她断绝关系,也是一种潜在危险。

  她的家人把温森特看成罪魁祸首和杀人犯,否则她会平静幸福地过完下半辈子。

  对这种愚蠢的辱骂温森特并不放在心上,遗憾的是他在十年以前没有遇到她。玛高应该是一个好姑娘,一个像母亲科尼莉亚一样的贤妻良母。而现在她给他的印象是一架被修理工弄坏的克列蒙纳小提琴,那本来是件名牌产品。

  温森特在这件事的打击中仍然能够坚持背上画箱去野外作画。虽然他的脸上布满悲戚和忧伤,但人们还是不能容忍他。他们认为如果单是他一个人去干不妨碍任何人的傻事,他们还不好过分干涉他,但是既然他公然制造出了“丑闻”,败坏了纽南的名誉,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所以他们的挑衅是理直气壮的:

  “你为什么和她通奸?!”

  温森特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猥亵与下流,他感到非常伤心,对此他置之不理。

  这时,一个叫海尔曼的小商人和温森特交上了朋友,他表示非常喜欢温森特的画,并要求得到他的作品。这使温森特大为兴奋,简直有点受宠若惊,在这和境况下敢于违背整个纽南的意志而靠拢一个落魄的人实在是需要勇气的。

  温森特接连给海尔曼画了一批作品,海尔曼对他的每幅作品都相当满意。付出了就渴望得到报酬是一种正常的心理,但是温森特在纽南连这种心理都不敢有,他的成绩被一个鼓起勇气和他做朋友的人所理解了,就是他的幸运,往价钱上面想就是往孤独的荒野上走,而这是温森特非常害怕的事。

  温森特在闲谈中透露出他不久要出走的信息,到安特卫普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海尔曼慨然表示要资以旅费,温森特很感动。

  通过海尔曼的介绍,温森特收了三个徒弟,都是家境较好的工人。温森特在他们家庭条件允许的前提下,收取一些报酬,不是钱,是油画颜料。

  7.吃土豆的人

  1885年3月,温森特回到家乡的第三个年头(第十六个月),父亲西奥多勒斯因意外事故去世。提奥回来参加了葬礼。温森特也搬到家里住了一个时期。

  因为巨大的悲痛缩小了温森特与弟弟科尔以及其他妹妹的距离,哀伤过后,全家人的关系较父亲在世时融洽多了。但是为了不妨碍弟妹们的正常生活,温森特还是决定搬出去住。他认为这样也许是维持他们之间友好关系最长远的明智之举。

  从家里走出来,温森特租住在一个工人家里,他的邻居是一户农民,主人叫德格鲁特,是个五口之家。他们全都下地干活,脸晒得黑黑的。德格鲁特有一个17岁女孩叫斯蒂恩,性格开朗,整天疯疯癫癫的,挺招人喜欢。她穿一件满是灰尘并打了补丁的蓝色裙子,一件紧身胸衣,由于田野的风与太阳的影响,她的服装看上去比城市贵妇人的服装更加优美。温森特经常请她做模特。

  德格鲁特一家以土豆为主食,偶尔能喝上一杯清咖啡,过节的时候卖点土豆换一小块咸牛肉。种土豆、挖土豆和吃土豆就是这一家子的全部生活。

  温森特每天晚上都到德格鲁特家里串门,他们对他很友好。他经常观察他们吃蒸土豆,一边想着一些问题。

  那是一间被烟火熏得黑呼呼的小屋子,一屋子五口人脸色黝黑,围着桌子,占去了房子的大半空间,给人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桌子上摆着一盆热气腾腾的蒸土豆,硕大的土豆爆裂开它们的皮,香气从裂缝的地方浓郁地弥漫开来,充溢了整个房间。

  他开始着手画这幅画,在闪着金黄色火苗的灯光下,一家五口人在吃着土豆,他们曾用伸进盘子里的同一双手去锄地,他们用诚实的劳动挣到了他们的食物。他们翘起的鼻尖在灯光下放着光,相互谦让传递着土豆。这种情景是和谐而宁静的,有一种朴素的幸福与温馨。

  油画完成以后,他给起的标题为《吃土豆的人》。因为还没有干透的原因,他不能够立即进行一些必要的修改,又怕弄坏了,所以把画寄放到一个徒弟家里,并叮嘱他千万要小心,不要把画弄坏,干了以后他再去修改。他对这幅画是比较满意的,他沉浸在这种满意中的时候,麻烦又来了。

  一个神父找上门来。

  斯蒂恩姑娘怀孕了!

  神父毫不客气地指责温森特的可耻行为,他认为只有温森特符合干这件事的条件,他有过不光彩的记录,而且和斯蒂恩接触颇多。

  “我是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指责别人的!”神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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