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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农夫骑着骡马沿着多石的道路引吭高唱向山上走去;羊倌们象古希腊那样吹着芦笛赶着羊群走过。庭院里有座古希腊神殿。陶尔米纳有座美丽的希腊剧场,它面向埃特纳山。舞台精美华丽。但它不适用于现代剧。我多么想在这里看到象索福克勒斯那样的伟大人物呀。多么希望过去美好的生活能重返,取代战后的贫困。

  “上帝呀,请给我一点点美好吧。”

  住在陶尔米纳或到西西里的任何地方都能感到人们接触到许多文明。接触到希腊人的、摩尔人的、诺尔曼人的以及非常非常久远的远古时代的文明。

  年老的格雷吉亚为我们买东西。我喜欢看劳伦斯和她发生冲突,看她那狡猾的上了年纪的西西里的脸,窥探他的脸以便确认能从劳伦斯那里骗到多少钱。

  “那家伙,可以一点一点地从我这里倾吞。但再多就不行了。”他经常这样说,并对她严加防范。

  早晨太阳直射到我们睡着的床上。冬天,蔷薇花开放着。我们的生活节奏朴实。早晨起床,他写东西,帮助做些家务事,从庭园的小树上摘蜜柑,或去看看新出生的小山羊。吃饭、洗漱、扫地、从墙边的水槽打水。有条黄色的大蛇从墙壁暗处钻出饮水,随后又钻回墙上的洞里去。

  劳伦斯无论住在什么地方,环境都是生机勃勃的。在丰塔纳·韦恰我们主要烧炭做饭。但到了星期天他就为我升起大厨房里的炉子。在当时,我早就成了名厨师。我做点心和水果馅饼,做大的、小的、甜的、肉的,把它们摆在食堂的橱具架上,说是比顿的品尝会。

  有时,我们和三个朋友在他们的别墅吃午餐。这很愉快。我们喝着白葡萄酒,认为一点点酒不算什么,但是并不是没有什么。告辞回家之际,酒劲慢慢上来,不过,一会儿又没事了。

  “我们得快些,定好英国贵妇人们要来喝茶。”

  因此,我们赶紧回家。但不幸的是西西里的白葡萄酒到后来对劳伦斯起了作用。那些英国贵妇人们来了,劳伦斯似乎很高兴,他对她们很殷勤,我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小声说,“别那样。”可是他不听。

  他说,“你说别那样,那该怎么样?”

  我看到两位客人似乎呆得不太舒服正想告辞。

  劳伦斯对她们说,“别急,还没给你们密摩萨呢,我这就去摘。”于是,他和她们穿过庭院。他刚爬上小密摩萨树就摔下来了。

  两位贵妇人慌忙离去。

  翌日,劳伦斯感到很遗憾,并在见到那两位贵妇人其中之一时准备向她道歉,可是,她对他却很冷淡,因此,他说,“要想想办法。”

  我认为,说劳伦斯是酒鬼的谣传就是从这件事后出现的。而可爱的劳伦斯不买酒,连想也没想过。他天生就是一个节制的人。在和他度过的一生中我只见他喝过两次酒。天气炎热时,我们呆在陶尔米纳。我记得,那时桑椹熟了,很好吃,他还穿着游泳衣爬上一棵大桑树。桑椹汁多,紫红,滴在他的身上。他看起来就象几年前我们翻越阿尔卑斯山看到的那个现实的基督。

  他在丰塔纳·韦恰写出了《鸟·兽·花》和《海与撒丁岛》。还写了《迷途的姑娘》。《海与撒丁岛》是我们到撒丁岛住了6周左右返回后写的。并且我记得他连一个字也没有修改。他的其他作品,尤其是小说,他都要对各部分改写好几遍。有时,我最喜欢第一稿,但是他有他自己的构思并了解其必要的形式。

  一天,我在丰塔纳·韦恰的厕所里发现了《海与撒丁岛》的草稿。我问他,“为什么放到那样的地方?这不太可悲了吗?写得不是挺好的,挺整齐的吗?”当时,我并不知道那有多少价值,我只是感到那样对待写得挺好的稿子实在可惜。然而,并不那么想的他却非常想把他自己写的东西扔掉。他讨厌任何人接触它。

  他说,“我真想把我写的东西都烧掉。印刷出来的东西单说。想要的人就把它付诸印刷。”

  他只想把作为个人的劳伦斯从作为公众作者的劳伦斯中分离开来。他拚命地守护着作为个人的他。他最喜欢会见对他一无所知的人。他非常讨厌谈论他的作品。他经常说,“总之,不是所有的都好。”然而,我每天都要看他写的东西。他的作品是从我们日常生活中产生的。

  我相信他写的东西,所以我当然喜欢它们。他对此很满足,至于别的人说什么,那是无关紧要的。他的生活就和他写的一样,这一点不假。和他一起旅行,很显然每时每刻都在积累新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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